“姑娘能怎麽幫我?”

沈縣丞的話語輕佻,眼中充斥著鄙夷。

一個好好的高門貴女,離家與人無媒苟合,竟還私下約外男出來見麵,大言不慚地說要同他做交易,簡直是貽笑大方。

他並不覺著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深閨小姐能幫他,他之所以來,不過是因為她與祈南王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不好得罪罷了。

“孫縣令身體欠安,委托本官處理縣衙一應事務,本官忙得很,怕是沒空與姑娘吟詩作對。”

沈縣丞自覺強龍不敵地頭蛇,就算是楚蕭禦他都沒放在眼裏過,更別說一個依附男子為生的婦人。

再者,他是真的很忙,沈家庫房及各處院子被盜,米鋪藥鋪一掃而空,他調查了幾日,都毫無頭緒,心情著實焦躁得狠,若在往日,有此貴女作陪,他也樂得逢場作戲。

所幸,城郊破廟那群難民倒是安生了許多,不再鬧騰。

沈縣丞將人都派出去調查偷盜的賊人,因此沒能察覺破廟的異常,那些難民收到米糧也是乖覺,自己都悄悄藏了起來,所以,誰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吃上了飯。

王柔兒自然聽出了沈縣丞語氣中的怠慢,氣的指甲不自覺嵌入掌心,一張臉卻依舊擺著自以為嫻靜的神色。

一個品級極低的縣丞,還擺起譜來了,竟看不上她!

她可是春陽伯的嫡女,是新晉升的賢貴妃的親妹子!

“有筆益於縣丞的交易,想要與您細談。”

王柔兒壓下心中的不滿,語氣盡量平穩。

“說唄,本官聽著。”

沈縣丞臉上滿是不耐煩,語氣更是敷衍。

王柔兒險些壓不住自己的脾氣。

若不是她遲遲聯係不上吳嬤嬤口中的雲伯,此前收買的差頭又都沒了,其餘那些解差極難收買,她身邊實在沒有了趁手人手,也不會退而求其次,與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縣丞合作!

“您難不成隻想呆在這歲遠鎮的偏僻地方做個縣丞?人往高處走,您不想晉升?甚至是入京為官?我可以幫你。”

“王姑娘憑什麽能幫我?憑你一個落魄的春陽伯府嫡女?”

沈縣丞剛才的語氣還算過得去,這會真的是譏諷至極了。

春陽伯不過是一個吃著閑飯的落魄勳貴,沒有實權。

祈南王看似得聖上恩寵,這麽些年也沒見有個實際官職。

他雖然不在京城,可對京中那些實事還是清楚的。

沈縣丞覺著她在癡人說夢。

難道她還以為她的妃子姐姐能成事?娘家不行,她能靠什麽。

什麽伯府,不過說得好聽,還沒他有權有錢呢!

“既然無事,本官就先走了,不與姑娘閑聊了。”

王柔兒被如此對待,根本無法忍受,她自覺是眾星捧月的存在,所有人都該為她傾倒。

她指甲直直嵌入掌心,直至感覺到痛楚才微微鬆開手,將一條帕子綁住手掌。

王柔兒嘴角倏地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手輕輕地拂過茶杯,杯中的水**起了漣漪,卻並沒有引起沈縣丞的注意。

她柔柔一笑,將茶杯朝沈縣丞方向推了推,姿態柔美。

“沈縣丞,不急,喝杯茶再走也不遲。”

茶中茶水有異,不說雲辛籽,就是沈三老爺在場,也能覺出端倪,可惜,那晚的那場鬧劇,沈縣丞派人打斷了沈三老爺的三條腿,已經起不了身了,這會自然沒人能看出茶水的古怪了。

沈縣丞不可置否地舉起茶杯,慢慢飲著。

這茶水倒是不錯,喝著帶點清甜,隱約還有股別樣的氣味。

沈縣丞一杯茶水下肚,竟覺得心中的焦躁一掃而空,人都有些輕飄飄起來。

他抬頭望著眼前的王柔兒,一下子便晃神了,那上挑的媚眼,怎麽就突然撥動了他的心。

望見沈縣丞雙眼漫上了癡迷,王柔兒冷哼,嫌棄地扶著腰肢起身,眼中盡是不耐煩。

“非得我使手段才聽話。”王柔兒麵上陰狠,嘴中的話更是陰毒,“大車店滿是疫病的病患,這時疫若是大麵積傳播,那歲遠鎮的百姓可就十不存一了,照我說來,應該放把火將那些人都燒了,這才能徹底杜絕,縣丞覺著呢?”

……

大車店被一陣陰雲籠罩。

不過兩三天,幾乎所有人都發起了熱,前頭有幾個剛好些,後頭緊跟著就又有一批人跟著發熱,來勢快,去勢極慢。

風寒在前世就是個不好處理的季節傳染病,更別說環境都沒法保證的古代大車店,一個風寒就能隨時要了百姓的命。

很多人都愁雲慘淡,就連隊伍中的解差都十分消極,有些竟寫下了遺書,尋思著能托人給家人捎過去。

那些大車店的宿客之前見識了雲辛籽的本事,那是連沈三老爺都能對付的姑娘,他們都將希望托付在雲辛籽身上,希冀她能就他們。

往常一直愛找茬的那些人,包括薑姨娘在內,都消停了。

雲辛籽帶著家人和還未染上風寒的解差架起好些爐子,日以繼夜地熬藥,裴鈞逸派人將那批藥材分批帶入大車店,藥材不斷,加之熬藥的過程中,她會偷偷加些空間裏的靈泉水,病程便縮短了許多,最初的發熱的那批人已經好轉了,高熱已退。

大家瞧見了生的希望,這才重新掛起來笑容。

“籽兒!”

周涵絮焦急地跑了進來,麵色難看。

正在熬藥的雲辛籽聞言,使喚雲宿看著火,來到了周涵絮身邊。

“外頭來了許多官差,個個都提著一個大桶,我聞著味道不對,像是油。”

雲辛籽聞言,擰眉伸頭從窗外探頭出去,朝門口望去。

入眼可見的是大車店被圍著,還有不少頭戴麵巾的捕頭不停地走著,個個手中都有一大捆柴火,堆在門口,而後,他們又將手中的油桶倒在柴火上,不過須臾,便能聞到空氣中愈發濃烈的燃油味道。

為首的一人是沈縣丞,他一手舉著火把。

雲辛籽的臉色驟然轉黑,眼眸冷厲。

“他們要燒店。”

周涵絮也湊了過來,望見那些人的動作,哪有不明白的。

“他們瘋了!”

“這是什麽味道!”

“快看,門口許多官兵啊,他們要燒死我們!”

大車店的宿客就這麽鬧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