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姐兒蹦蹦跳跳地過來,頭上的雙丫髻隨著她的身形上下跳動,一張小臉蒼白中帶著些潮紅,眼眸裏漫起天真無邪。

“我可以幫忙的,不要報酬噠,娘親做錯事,環兒來贖罪,哥哥們不要不理環兒好不好?”

語氣嬌軟,雙目眼淚,素日有些暗黃的肌膚現在卻白皙透亮,帶著絲病弱,更加惹人疼愛,頓時軟了雲粟的心。

雲粟此前也有一個妹妹,也是這般軟軟地喚他哥哥,環姐兒一下子便讓他想起早夭的小妹。

就算薑姨娘處事惡劣,但是環姐兒卻是無辜的,雲粟並沒有遷怒他人的習慣,再加上對夭折妹妹的移情作用,一時間對待環姐兒就友好許多,根本不多加思索她性子突變的緣由。

“不用的,這些事你都做不來,你身子剛好一些,好好休息吧。過後趕路可能就不能歇息了。”

“哥哥,環兒不累的~”

環姐兒笑彎了眉眼,躊躇著上前,猶豫地晃了晃雲粟的袖子,表情十分嬌軟。

妹妹從前也是這般扯著他的袖子的!

雲粟完全卸了防備,隻雲桓,抬眸掃了一眼,神情不明,隻是守著自己的爐子,一言不發。

“我幫哥哥看著火吧,我很會看火噠。”

她靠近藥爐,一雙小手就要上前去開藥罐子的蓋子。

“走開。”

雲桓一把拍掉環姐兒的手,麵無表情地推了她一把。

“哎喲。”

不料,不知是雲桓太用力還是環姐兒太過瘦弱,環姐兒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上,撞翻了角落裏的一個藥爐,打翻了其中熬的藥材,其中的藥液一下子就撲到了環姐兒的手背及手臂上,頓時燙紅了。

“桓哥哥,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你的藥爐子。”

環姐兒雙眼泡著淚,隱忍地咬牙忍痛,卻還向雲桓道歉,瞧著真是可憐極了。

雲桓卻不為所動,撣了撣自己的衣袍,一個眼神都欠奉。

“阿桓,你幹嘛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雲粟見雲桓一直冷著臉站在一處,推了人還不道歉,便有些氣憤。

他扶起環姐兒,慌忙去查看環姐兒手背,萬幸傷口處隻是紅了些,並沒有起泡。

那個藥爐的藥已經熬好了,被放在了角落放涼還未來得及倒出來,可明明環姐兒離得十分遠了,卻還是打翻了它。

但是這個奇怪的點雲粟並沒有放在心上,滿心滿眼都是受傷的妹妹。

雲桓擰眉望去一眼,不過微微思忖了幾息,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俯身查看別的藥爐子。

雲粟一回頭,發現雲桓正像無事人般繼續看爐子,臉色有些難看。

“撞了人也不道歉,若是姑娘知曉,也要教訓你的,燙傷膏拿來!”

“憑什麽?”

雲桓言簡意賅,頭也不抬。

“憑你傷了人!雲桓,你拿不拿!不拿我就告訴姑娘去!”

“去啊。”

雲桓語氣依舊淡淡,絲毫不慌,這副姿態倒是與雲辛籽有幾分相似。

“阿粟哥哥~環兒沒事的,不用燙傷膏的,都是環兒手笨,才打翻了藥爐子,惹得阿桓哥哥生氣,阿粟哥哥不要為了環兒同阿桓哥哥吵架。”

環姐兒的話音還帶著哭音,說話間,還可憐兮兮地扯著雲粟的袖子。

雲粟瞧見環姐兒的模樣,又想到了自己無辜早夭的妹妹,頓時憐惜上頭,大步上前,將雲桓麵前的藥爐子都翻了,一把拎起他的衣領。

“你,現在就向環兒道歉去!”

“放手。”

雲桓此時已經徹底冷了臉,淩厲的眼神掃了一眼環姐兒。

“你還敢瞪她!”

雲粟見雲桓不僅不道歉還要嚇唬環姐兒,氣得手下更沒了輕重。

“今兒我就替姑娘好好教訓你!”

雲粟年歲比之雲桓還小上兩歲,但是身形卻比雲桓高上半個頭,也比他強壯,力氣也大上不少,他一拎起雲桓的領子,就能輕鬆將他扯起來。

說是教訓,不過是互相扭在一起。

環姐兒眼下滿是譏諷和自得,嘴上卻道:“阿粟哥哥,環兒真的沒事,環兒手笨,總是做不好事情,很多人都嫌棄環兒,我已經習慣了的。”

環姐兒的話讓雲粟越發疼惜她。

他的妹妹可不就是這樣,人小小的,總是想著幫忙幹活,可卻總是被人非打即罵,最後甚至被無情地推進坍塌的破廟裏沒了命。

“閉嘴!”

雲桓邊掙紮邊冷聲對著環姐兒斥道。

環姐兒被這麽一凶,眼淚頓時洶湧而出了。

“你不許欺負她!”

一拳便落在雲桓的臉上。

“不要打,哥哥,你要再打啦!”

環姐兒邊哭著勸著,一聲聲哥哥更是讓雲粟想起自己的妹妹,她趁勢靠近那些藥爐,悄悄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

四處無人,熬藥的地方本就有些偏僻,大部分人又都去幫忙處理野豬了。

倒是作奸犯科的好時機。

“哥哥,嗚嗚嗚……”

環姐兒哭得格外傷心,背著手小心地將紙包裏的粉末加到各個藥罐子裏,她的動作很快,不多久,藥罐子就盡數落了紙包裏的不知名粉末。

那些粉末隨著翻滾的湯汁一起湧動,再也不見。

而不遠處扭打著的兩人,毫無察覺。

其實,這會是雲粟單方麵毆打雲桓,雲桓一直在躲避,並沒有動手,因此待雲家幾人忙完過來時,雲桓已經鼻青臉腫了,直到被周涵絮一掌拍醒,才後知後覺地後悔起來。

姑娘說過,他們幾人是夥伴,夥伴怎麽能打架呢?

可是環姐兒真的很可憐啊,她的生母又是那樣的性子,嫡母又不好。

雲粟本尋思著想讓雲辛籽也收容環姐兒。

雲辛籽來時,周涵絮正在為雲桓上藥,廊柱下站著雲粟。

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問詢兩人事情的發展經過,卻率先查看了不遠處剛被倒出來的湯藥。

“這是方才熬出來的藥?”

雲辛籽端來一碗,放在鼻子下仔細聞了聞,而後又借著布袋子的遮擋從空間裏取出她的小蟲,放置在湯藥之上。

小蟲撲騰了下,身體很快就開始發黑。

雲辛籽戴上手套將其撈了出來,又放回布袋子裏。

“我去重新取一些藥,換了爐子重新熬,這次我親自盯著。”

雲頌陵知道這個小蟲子。

據說能主動引出毒蟲,遇上毒液時就會變黑,是一些無色無味毒藥的便辨別能手。

湯藥中被下了毒,這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