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湯藥都是給大車店裏的那些還未完全退熱的宿客喝的,沒人會閑著對付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宿客,對方的目標是她。

“聽那些宿客說,方才環姐兒好似來過這裏,哭著跑回去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你不在,那倆小子都不肯說。”

雲頌陵點到為止,他並沒有親眼瞧見真相,並不會輕易下結論。

雲辛籽聞言,想起了近日有些異樣的環姐兒。

環姐兒膽小,總是怯懦地跟在薑姨娘後頭默默做力所能及的事,十分懂事,也就是這樣,她先前才心軟願意提點薑姨娘。

而現在的環姐兒,行事雖然仍舊膽怯,可是總覺得多了一分虛假。

周涵絮替雲桓上完藥,便跟著雲頌陵一道走了。

“說說吧。”

雲辛籽用布巾擦了擦手,斜睨了兩人一眼。

雲粟忙不迭將事情從頭至尾說了說,倒沒有誇大其詞,不過將重點擺在了環姐兒多麽可憐無助上。

雲粟隻想借此讓雲辛籽幫助環姐兒,至於教訓雲桓,他已經替姑娘教訓過了。

“雲桓,你的說法呢?”

雲桓囁嚅了半天,疑慮不安的視線卻落在各碗湯藥上,幾次張口,卻都沒有說話。

雲辛籽隨意地坐在廊下的石頭上,一隻手屈指有規律地敲在碗沿上,隨後,將湯藥盡數倒在地上。

地上的石板微不可查地起了泡。

雲桓的小臉閃過果然如此又愧疚的神情,拳頭緊握,嘴唇緊抿,似是下定了決心,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卻被雲辛籽一個手勢攔下了。

雲桓果然看出那丫頭的異常了,這才與雲粟起了衝突。

雲桓是幾個少年中最聰慧冷靜的,就是處事太過謹慎了些。

“雲桓,我此前就教導過你,行事小心剛強是好事,卻不可太過,有時稍稍得圓滑些。”

雲辛籽雖這般說著,可心裏卻無奈至極,他們雲家幾口人可不就是不懂得處事轉圜的?父親哥哥都是不會逢迎之人,而她,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

“姑娘,我……”

雲桓剛想解釋,雲粟就攔在他的身前,護得緊。

“姑娘,雲桓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罰他了。”

雲粟險些被雲粟這一行為逗笑了。

也不知是誰將雲桓打得這般狠,這會子倒是護上了。

雲粟見雲辛籽半天不說話,以為她真的要發雲桓,急忙開口繼續道:“姑娘,雲桓雖然有錯,但我已經教訓過他了。其實,環姐兒真的特別可憐,來的時候肚子還咕咕叫的,肯定是幾天沒吃飯了。”

雲辛籽抬眸,剛好瞧見他眼中清澈的愚蠢,她掃過去一個冰冷的眼神,頓時止住了雲粟的話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幫助她,好教她的姨娘父親嫡母借此吸我血,將我榨幹?那旁人呢?他們都很可憐,我是不是也該一一幫助他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著環姐兒特別可憐。”

“前兒個剛沒的婉兒更可憐,連話都不會說,那會你的冷眼可不少,怎麽,你嫡母的幺女,你的妹妹沒了你不覺著可憐了?”

“她可不是我的妹妹!”

那是那賤女人的孩子,不是他的妹妹,那賤人害死他的親娘,這是報應。

“環姐兒可是你的妹妹?大車店上上下下上百人,她偏偏來找你,難不成是因為特別想當你的妹妹?當你的妹子有好處不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雲粟,素日一直跟著雲桓,怎麽一點防備心也沒有,兩人一個性子太內斂,一個太外放,一點都沒有互補到。

雲粟被一通劈裏啪啦的教訓罵懵了,卻並沒有憤然,反倒靜下心思索起來。

是啊,環姐兒和他都沒說過話,今兒突然來示好做什麽?

以往都是隨意綁了頭發,今兒還特意梳了雙丫髻,插了一朵小花,儼然他妹妹的打扮。

她難不成……

“哦,我知道了,她是想搶我早晨還未喝完的奶茶!我就說嘛,他早晨一直看我作甚,我還以為今兒臉沒洗幹淨!”

雲粟話未落,就猛地跳了起來,護著自己腰間掛著的水囊,嘀嘀咕咕說著“幸好沒有被搶走”之類的話。

雲辛籽扶額,抽了抽嘴角。

是她想多了。

這孩子想不明白。

“對,誰叫你當著她麵喝的,她饞得緊,就是為了搶你和雲桓的奶茶。”

“她還想搶雲桓的,怪不得雲桓瞧見她過來就打過去了,原來他早就察覺了!”雲粟有些後怕地拍了拍雲桓的肩膀,“你小子怎麽都不說,你告訴我,我馬上趕她走。”

雲桓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雲粟這麽……可愛。

“對不起雲桓,要不你也打我吧?不行的話,要不我替你掃茅房?”

茅房是幾個少年輪流掃的,大家都很不願意,為彌補他的過錯,他就攬下這個活計了。

“掃茅房可以。”

雲桓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

雲粟下手並不重,幾天就能消退了,但是他接下去不用掃茅房了,挺好的。

兩個少年又哥倆好了。

雲辛籽也沒有過多插手兩人的相處,孩子自有自己的相處方式。

轉身準備離開之時,鼻尖傳來熟悉的檀香味,她微微抬首,楚蕭禦出現在她的麵前。

夕陽的餘暉照應在他的身上,那張臉依舊好看的令人發指。

雲辛籽不過恍惚了一瞬,就回過神來,沒好氣地瞪了一眼。

這家夥怎麽還在這裏?

王柔兒的死活不管了?

好歹是他白月光,就這麽被帶走了也不著急?

“籽兒,你身體有沒有事?方才那個黑袍人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楚蕭禦眼神落在那個標記的水囊上,微微有些安下心來。

原來大家都有水囊,不止裴鈞逸有。

也就轉息間,雲辛籽不聲不響地走遠了。

“籽兒。”

楚蕭禦不敢再惹怒雲辛籽,自己被紮不要緊,她氣病了就不好了。

“這個給你。”楚蕭禦取出一個造型奇怪的黑玉塊,塞給雲辛籽,神情誠懇,“我沒有十萬兩,這個當做抵押好不好?你好好帶在身上,我有錢了就來取回,行不行?”

楚蕭禦的語氣甚至有些懇求的意味。

雲辛籽對於玉石研究不多,尤其這種顏色特殊的玉石,更是沒有見過,自覺應該是值錢的,可以放上鋪子兌換。

“行,我收下了。”

楚蕭禦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他真怕她不收,有了這塊黑玉,那黑袍人便不敢近身了。

雲辛籽沒有關注楚蕭禦的神情,注意力都被噴香的野豬吸引去了。

看來烤野豬已經快好了,有了空間兌換的那些調味料,聞著果然更香了。

雲辛籽剛準備走,衣袖卻被楚蕭禦扯住了。

楚蕭禦一改往日的性子,有些可憐巴巴地望著雲辛籽。

“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眼神是十分到位的,如同山間迷茫的小鹿,是個女子都無法抗拒。

“所以呢?你想蹭吃蹭喝!門都沒有!”

好家夥,原來是想蹭她的野豬!

天知道她廢了多少功夫才逮到!他們自己都不夠分!

楚一不是說籽兒不舍得他受苦,隻要自己示弱就可以了嗎?

楚蕭禦愣了半天,還是沒有明白哪個步驟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