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聽命跑回前廳,領著顏川經過中廳的賞月亭來到後廳,金樽滿堂的賬房便在這後廳的二層。

二層除去賬房還有兩間雅間,相當於飯店的包廂,一間翠竹軒,一間碧波閣,鶴州城內能到這兩間雅間內飲酒者屈指可數。

顏川來到後廳才恍然,如意酒樓生意做不贏金樽滿堂那是必然。

後廳的裝飾乃至建築用料與前廳明顯不是一個檔次,不用想也知道這後廳隻有那些達官貴人才能消費得起,一間酒樓區分了客人的等級,檔次便不是如意酒樓那種小打小鬧酒樓能比擬的。

上到後廳二層,翠竹軒、碧波閣兩雅間相對而建,翠竹軒門扇大開,裏頭隱約傳來撥弦聲。

“公子這邊請。”

分叉路口,小廝領著顏川轉向傳出琴聲的翠竹軒方向。

到了翠竹軒門口,引路的小廝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便躬身退走。

翠竹軒內,一麵繡著翠竹圖的屏風立在進門處,並不能看清屋內。

顏川見小廝已走遠,做了幾個深呼吸,稍稍平複緊張的情緒,邁步走進翠竹軒。

不料後邁的一條腿高度不夠,絆到門檻,險些撞倒屏風。嚇得不輕,輕拍胸口,確認地上再沒有能絆腳之物才慢慢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顏川最先看到那張雕刻著精美紋飾的圓桌,陽光映照下呈金黃色,一看就知道這木材肯定是海南黃花梨、金絲楠木那一類極品木料,價值不菲。

桌上擺滿了水果、糕點,還有兩個造型精致的酒壺,有幾樣糕點是顏川頭回見。

圓桌左側不遠處的圓凳上坐著一手持琵琶琴的女子,身著一襲淡粉長裙,裙擺輕盈,隨風微擺。

女子見顏川看向自己,微微頷首,雙手觸動琴弦,琴音飄**,所彈竟是《鬆煙入墨》。

顏川還在愣神,有人撩起翠竹軒樓台淡綠色紗幔走進來,光影變幻讓他看向樓台方向。

接著響起一女聲,溫和的語調卻透出明顯的威嚴。

“公子看我這金樽滿堂,比你那如意酒樓如何?”

立於紗幔前的女子身著紅裙,陽光下如朝霞般絢爛,陽光透過輕紗灑落其身,映出她曼妙身姿。

光影交錯,紅裙隨風輕擺,如同火焰舞動,又似花瓣在風中綻放,令人心醉神迷。

“公子?”

顏川看得癡了,聽到女子輕喚才回過神來,忙將視線移到別處。

他頓時明白胡小飛扭捏半天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是什麽意思,合著金樽滿堂大東家竟是一女子,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咳咳。”

顏川假裝咳嗽兩聲緩解尷尬,又想起這女子可能是穿越之人,於是道。

“如意酒樓跟金樽滿堂比,就好比路邊大排檔跟米其林餐廳的差別。”

說完,顏川觀察女子反應。

呼吸間,他似乎聽到了自己接近極速的心跳,盯著女子的眼神跳躍著期待的光芒,卻又夾雜著一絲憂慮。

女子秀眉緊蹙,唇角輕抿,深邃如幽穀的視線緊盯顏川,似是一遍遍確認此人不是在跟自己說笑。

“什麽大排檔?什麽米......林?公子所說我怎麽從未聽過。”

顏川分辨不清她是裝作不知還是真不知,隻得再試。

“若是對比如意酒樓和金樽滿堂的酒,那就好比四塊五的勇闖天涯跟一萬五一瓶的飛天茅台相比,雲泥之別。”

“勇闖什麽天涯!哪來會飛天的什麽台?公子若是專程來耍無賴的,還請出門左轉自行離去,別到時傷了兩家酒樓的和氣!”

聽語氣明顯感覺到女子已生出怒意,顏川不敢再做試探,忙轉了話鋒。

“絕無此意,絕無此意,隻是我來時聽說這金樽滿堂有許多別家酒樓沒有的賣酒方式,第二壇半價,消費滿額贈送酒水,這些新奇的點子令人歎為觀止,不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

“自然是本姑娘!”

女子說這番話時不自覺雙手叉腰,微微昂頭,十分自信。

“姑娘還真是經商奇才,當我聽人說起這些銷售思路,就感覺醍醐灌頂,對想出這點子之人不由得心生崇拜,剛才看你還這麽年輕,一時不相信是你想出,於是就想到試探你一番,還請見諒。”

顏川胡亂編了一堆借口,將女子奉承了一番。

“試探?”

女子麵露疑惑。

“那什麽勇闖天涯,大什麽擋,都是什麽?”

顏川看她不像是裝出來不知道的樣子,隨口胡謅。

“那些同樣是高深的經商學問,隻不過比起姑娘想出的還差了不少。”

伸手不打笑麵人,被顏川奉承幾句,女子心裏樂開花,火氣頓時消散,擺擺手不再計較。

“真是個怪人,算啦,本姑娘不跟你計較,來者是客,請坐吧。”

顏川在就近的位置坐下,心裏不由得開始打起鼓來。

對方並非穿越之人,又是個女子,均不在意料之中,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雙手不停地在膝蓋上摩擦,假裝欣賞翠竹軒內的布置,不敢與那女子直視。

本想等女子先開口問顏川再答,不料那女子也遲遲不作聲,翠竹軒每一處布置都打量過了,就隻差翻箱倒櫃,實在尷尬得緊。

為了打破尷尬,顏川假裝咳嗽兩聲清了清嗓,開口道:

“那個......還不知姑娘芳名?”

“咣啷~”

一旁彈琵琶的女子聽到此話竟撥錯了琴弦,頓時慌神,接連彈了幾個音全是錯的,忙停止彈奏抱起琵琶躬身領罰。

“奴婢該死,還請大東家責罰。”

“你......你先下去。”

金樽滿堂東家一反常態,說話都不利索了。

那琴女如釋重負,抱著琵琶跑出了翠竹軒。

顏川轉頭看著跑出去的琴女,一臉茫然,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

剛回過頭要問,大東家已走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臉漲得通紅,另一隻手指著顏川的鼻尖厲聲道:

“你......你究竟幹什麽來的!”

“啊?”

顏川看著大東家那幾乎要殺人一般的眼神,更是茫然無措。

“這......這是幹什麽?我當然是來談生意的啊。”

“談生意?狗屁!我看你是故意來讓我出醜的,還是當真不知問女子姓名是何含義?”

大東家眼中閃爍著怒火,指著顏川鼻尖的手緊握起拳頭,顫抖的肩膀顯露出她已惱怒至極。

“這......這初次見麵,理應先互相自我介紹吧?認識過後,寒暄一下再開始談論正事,不是嗎?”

顏川眉頭緊蹙,如同山巒間的皺褶,藏著無數未解之謎。

大東家看顏川模樣真誠不像說笑,咬牙長出一口怒氣,揪著衣領的手鬆開,一甩衣袖,惱怒地轉過身去,暗嗔一句:

“真是個呆子!”

大東家坐到離顏川最遠的位置,給自己倒了杯酒,看看顏川,不十分情願道:

“裴紫萱。”

“裴掌櫃。”

顏川整理整理衣領,起身朝其拱了拱手。

“我叫顏川,初次見麵很是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