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三個人從默爾索越獄這件事,你應該在幾個小時之前就知道了。”

入侵了宅邸的女人緩慢的語速中暗含的壓迫感讓斯賓塞·威爾遜幾乎是靠著手部的疼痛感維持冷靜。

該死。這個長相,是哪來的中東的恐怖分子嗎?

在英國情報局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斯賓塞能從對方身上輕易地感受到一種死亡的氣息,他甚至都不敢想這個女人是殺了多少人才會有這種‘味道’。

“從默爾索逃離的囚犯,如何逮捕和處理會由國際刑警組織的緊急會議決定,你找錯人了。”斯賓塞強行穩住呼吸,回答道。

他上午收到的情報顯示,從默爾索逃脫的三人有兩人都是異能罪犯,過去的犯罪記錄長到離譜的那種,另一個似乎情況特殊,身份資料都是空白的,連名字貌似都是對方逃脫時自報家門才有記錄——至於這個人為什麽會被關在默爾索,斯賓塞有一些猜測,無非是監獄那邊有人試圖爭功或是想做什麽實驗。

聽到麵前這個恐怖的女人提出的要求時,他第一反應就是對方要找的一定是那個‘荷見敬人’。因為離開默爾索的直升飛機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港發現,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蹤跡是在市內消失的,隻有荷見敬人仿佛一下直升飛機就泯然於普通人中。

一想到明明對方掌握了逃犯目前在倫敦這種情報局都沒有掌握的信息,卻還是來挾持自己要求‘幫忙’,斯賓塞就覺得其中必有問題,頓時頂住壓力,準備使用話術先套些消息。

“哦?如果我說我要找的那個人隨時有可能會給倫敦帶來滅頂之災呢?”女人側過臉朝著他投來一瞥,讓斯賓塞幾乎產生了被刺傷的錯覺。

“你似乎很清楚對方的動向。”他仍試圖先問出情報。

穿著一點都不像是用來戰鬥的翠色長裙的女人好像終於滿足於觀賞自己的長刀,她反手輕盈地把刀掛回腰上,然後把正臉轉向斯賓塞。

“我是荷見敬人過去的投資人。”女人碧綠的眼睛中透出一種淡淡的殺意,“但他拿著我的錢做了一些不該做的實驗,然後逃跑了。如果他呆在默爾索一直不出來也就算了,但既然他自己越獄——”

她嘴角勾起的笑意非常冰冷。

斯賓塞成功捕捉到了關鍵詞匯。

“實驗?”他盡量鎮靜地發問。

挾持者從平坦的腰側不知怎麽地取出一隻黑色的U盤捏在指尖。

“一種病毒,一種你說不定已經感染了的病毒。”她的語氣並不像是在說笑。

斯賓塞下意識想反駁說不可能,但話出口前突然想到在前幾天的確發生了一場大規模流感的流行,範圍囊括整個歐洲,隻是因為症狀過於輕微,所以沒有引起什麽重視。

難道說這是人為製造的?那是不是有什麽隱藏的後遺症——

他的表情變化被捕捉到了。

“這種病毒對普通人影響非常輕微。”女人說道,“但發生在一種特定群體身上時情況不同。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凡是肉/體變異或者經過改造的群體,都會發生強烈的自體免疫反應,直到死為止。U盤裏是我找到的部分實驗資料。”

她隨即將U盤擲給了斯賓塞。

斯賓塞是個老練的情報人員,分析一直是他的長處。他知道剛才的對話中他應該已經得到了足以解釋對方動機的信息——

特殊的病毒,致死條件奇怪的苛刻。全歐洲都已感染。

滅頂之災?

“你是怎麽知道荷見敬人在倫敦的?”他一邊思考一邊發問。

“兩個小時前他入侵了原實驗室的數據庫,試圖複製並銷毀研究資料,我的人部分地阻止了他,最後能確定的地點是在倫敦。”女人回答道,“順帶一提,荷見的口頭禪是,即使在廚房裏,要製造生化襲擊也夠了。”

她把垂下來遮住了一隻眼睛的長發撩到耳後,接著開口:“我想要製裁叛徒。如果你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和你聊天,建議回去看看高加索區域的特殊吸血種報告,然後想想我告訴你的病毒症狀。時間不多了,你們好自為之。”

下一秒,強烈的閃光從室內亮起,斯賓塞不得不閉上眼睛,等到再睜開的時候,房間裏隻剩下他自己和一旁已經嚇昏去的情人,連當時擊打在槍口上讓他被炸傷的小型飛鏢也沒有留下。

確定沒有聲音和對方的人影之後,他先從床頭櫃裏抽出另一支手/槍,在房子裏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才撥通辦公室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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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見在亮起的短暫時間內收拾了一下東西,悄無聲息地從外牆上翻到屋頂,然後從預先確定的撤退路線離開,並以最快速度重新換裝成學生的樣子。

他給斯賓塞·威爾遜的U盤裏放的資料除了病毒相關的是大體真實的,其他都是他之前現場偽造的。

比如什麽人體試驗數據啊,暗示的人體機能改造技術啊,以及邊邊角角透出來的資金,器械信息。他事先在非英國勢力輻射區找了塊近幾年不明人員失蹤偏多的偏僻地方,偽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資金流動——看起來像是被遮掩刪改過的那種,以確保如果有人要查,那一定能查出問題但就是查不出原本信息——畢竟本來就不存在什麽原本信息。

結合他親身上演的神秘女人,想必營造一個在短時間內不會被拆穿的神秘組織不成問題——完全找不到痕跡隻會讓人生疑,找到了一點但又查不下去就可信多了。這樣一來,‘荷見敬人’在這幫英國佬這裏就成了原本被一個神秘組織資助,但後來暗地裏搞反人類實驗被發現,現在正在被追殺的瘋狂科學家形象。

在這些人眼裏,‘荷見敬人’不需要和天人五衰有直接關聯,隻要他們從U盤裏看到並相信了那些被部分誇大的數據,他們就會自動意識到吸血種繼續朝著西邊傳播意味著什麽。

——痛苦至極的死亡。

荷見的做法其實就是將吸血種傳播的害處修改了一下,從可能會被控製,國家政權被奪走變成了切切實實的死亡。

對於在一線作戰的人來說,當然是被控製,傷害同胞更不能接受,但對於高高在上的決策者,死才是不能挽回的最糟結果,隻要有一絲可能,他們都不會允許。

雖然實際上感染了病毒的吸血種是不會死的,但在荷見偽造的數據中‘漫長而痛苦地死去’的前期卻和真實情況非常接近,所以即使去調查,那些人也隻能得出這份資料說的都是真的這一種答案。至於到了後期,整個事件恐怕都已經解決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之所以要透露‘荷見敬人’在倫敦的消息,也是為了讓上麵的大老爺們緊張起來——誰知道這個瘋子會在倫敦做些什麽。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肯定會試著驗證這種病毒的真實情況,說不定也會嚐試直接阻斷特殊反應,荷見非常樂見其成。如果那些人發現短時間內病毒解決不了,自然會努力解決吸血種的問題,而萬一本世界的科學家真的發現了阻斷的方案,那更好,速度快一點直接就能消除病毒對世界線的扭曲。

接下來嘛,當然就要試著操縱一下輿論了。

要讓這裏的民眾更恐慌一些,更害怕一些,然後反卷到上麵去。

邪惡的念頭在荷見的腦海裏翻滾著。

——在這個世界上,是完全不了解異能力的普通人占了絕對優勢數量。

和在世界的另一端的福地櫻癡熟悉的那種‘持刀劍者’揮舞‘刀劍’的模式不同,被絕對數量影響而做出決策的情形不也十分常見嗎?

至於背後是否有人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答案基本上是有,但這個來源嘛,就可以比較多元了。

荷見非常熟悉腳下這個國家的運轉模式,他還特地確認了一下鍾塔侍從這個組織的政治影響力,發現在非異能相關事務上,尤其是選舉和政治派別鬥爭上鍾塔侍從非常保守。這是典型學乖了的舉動,但這就給了荷見鑽空子的機會——隻要找準方向,他就不用麵對英國異能力側的全力追捕。

要怎麽做呢?

不如試試看看先斷電斷網個五分鍾好了。恢複之後會社交媒體上會有多少謠言呢?

時間就選在今天的天黑之後。

電力恢複的順序是按照富人區到工業用電再到窮人區,還是讓非富人區的電力都晚一點恢複,但先把網絡恢複比較好呢?

荷見一邊想著,一邊向033報出要求定製的相關道具。

哦對了,還得找個時間讓英國情報局的人確認‘荷見敬人’的確是在倫敦才行。

從早上被033驚嚇開始的繁忙的一天,離結束還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