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跟一個很好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秘密，她含著笑，一點也沒覺著這有什麽。
林書程皺起了眉頭，不是他不善良沒有惻隱之心，隻是佟雅的脾氣秉性他是知道的，絕不是什麽善茬。
哪怕是到了這時候，倘若她人到最後，想要見一見從前熟識了人，正常的邀約便好了，實在用不著用這種方法把人弄來。
“你叫我來做什麽？”
他警惕的掃了一眼邊角處正在工作的攝像頭，站在了兩步之外。
佟雅笑了笑：“我知道你聰明，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也不會對我自己做什麽，若是真不想活了，我也不用苦苦撐著熬到現在。先跟你說聲抱歉，我知道，我要是用一般的方法是叫不來你的，隻能先把沈齊潤叫來。”
林書程沒有動，依舊站在那裏：“你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再算計什麽不費腦子嗎？”
她望著外頭的雨，收了臉上的表情，漸漸竟生出了幾分歲月靜好的狀態。
“我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當初騙了齊潤，可是誰天生願意當一個壞人呢？”
佟雅努力把凳子放到了離自己遠一些的地方，對他說：“坐吧，我和你說說話。”
林書程見他這有氣無力的樣子，稍微鬆了鬆精神落了座。
“我知道你媽媽，也知道你是什麽樣的家庭出來的，你一開始就瞧不上我處處算計，可是，林書程你那麽聰明，你說我要是像你那樣家財萬貫，還用得著算計嗎？”
林書程蹙眉：“這世上很多人沒有錢，甚至過著勉強溫飽的日子，但也不妨礙他們心存善良，你不必找這樣的借口。”
佟雅微微低頭咳了兩聲，連身子都隨著抖了兩抖。
“你說的對，窮一點都不可怕，也不是算計別人的理由。但是，倘若你有一個你若是不能在男朋友身邊撈出錢來，便要把你賣給大腹便便比你爹都大的富商呢？”
林書程：“……”
“我沒有愛過沈齊潤，但是喜歡他，即便他沒錢，天地良心，我也挺喜歡那個上進又陽光的少年，也會記得他在籃球場上，在教室的課桌前的樣子，他多耀眼啊，誰能不多瞧兩眼呢。我喜歡他，作為校園裏最美好的存在。”
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裳繼續道：“若不是他一頭撞進來，我不會害他的，我甚至冷著他許久，隻盼著他自己知難而退。可偏偏他是個有毅力的人，而那時候我媽要把我賣了，你說沈齊潤是不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沒有辦法，便抓住了他。”
林書程將信將疑的聽著這些話，倘若這些是真的，那佟雅也算是有些可憐了。
佟雅怕他不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質照片出來給他看。
照片有些年頭了，還有透明的封皮，是一個穿著暴露的年輕女人被好幾個男人抱著的畫麵。
年輕女人畫著濃煙的妝容，卻也看得出來是有些像佟雅的，照片的底下引著攝影與1999年，那時候的佟雅大概隻有幾歲。
“她是我媽，一個妓女，我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所以就撿了一個高枝攀。”
外頭的雨還在不停的下，走廊裏真讓人覺著有些冷。
“沈齊潤對你很好，你要是把你的委屈跟他說了，好好過日子，脫離原生家庭”
“那還有你什麽事？”他還沒說完話，便被佟雅噎了一口。
“說笑的，你不用在意。說的很簡單，脫離原生家庭，我那時候還太小，從小也沒見過什麽世麵，卻天天被我媽威脅別想著逃跑，不然她會把我抓回來打死。我要是敢背著她偷偷跟著誰跑了，她會讓他的那些情夫們找我，永遠也不可能逃出她的五指山。我跑過一次，那是我唯一的機會，我成功了，準確的說是有了兩年喘息的機會，生下了陽陽我的女兒。”
林書程頭腦穿過一層麻酥酥的電流，他怯懦的說：“女……女兒？”
“是，陽陽是好孩子，我苦苦撐著也是為了她。我不能讓她落在我媽手裏，不像讓她走我的老路，可我也沒有朋友，所以想拜托你，拜托你和沈齊潤以後照顧陽陽，她很懂事的，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不是，你…你……”
“我知道，你現在跟沈齊潤在一起了，但是兩個男人，總還是需要孩子的吧。陽陽現在還小，她過不了幾天就不記得我了，你放心。”
“我不是，你女兒她…她……她是誰的？”
佟雅咳嗽著，越來越厲害，最後咳出來眼淚來：“自然是我的。”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女兒的爸爸是誰？”
她閉上了嘴，眼睛望向另一棟樓對麵的走廊上，沈齊潤抱著小丫頭給她喂水。
“他會告訴你的。”
林書程還想再問什麽，佟雅已經什麽都不說了，她轉身進了病房，關緊了房門，顯然是別想再在她嘴裏問出什麽話來了。
要說這個女人到底是做母親的偉大，還是壞透了，林書程覺著無法做出一個準確的論斷。
他撐著傘，先一步的回了家，換好衣服，在沙發上躺好了，才理出思緒來細細的想這件事情。
佟雅這是自己要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哪怕是死之前也不讓別人清閑。
那個小女孩，看年紀，也許那時候沈齊潤和佟雅還在交往，也許那…那真是沈齊潤的閨女。
他揉了揉太陽穴，勸自己不要亂想，這件事情，沈齊潤一定會跟他說清楚，到時候，到時候……
林書程覺著頭疼，那孩子真要是沈齊潤的，他真的能接受嗎？萬一接受不了，又怎麽辦？難道讓親爹把親閨女丟了？
他自己就是沒爹沒媽的孩子，做不出這樣讓一個小丫頭這麽小就失去雙親的事情來。
可，可又憑什麽讓他吞下這口夾生飯！
憑什麽到頭來要給佟雅養孩子？
算了，再說吧，還是等沈齊潤會來再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