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Q市的天氣太任性，上一秒還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下一秒雨點子就啪嗒啪嗒的砸了下來，沒有提早準備好傘的人被淋了個猝不及防。
明明才初春，雨點子拍打在手心裏冰涼冰涼的，澆在心上卻越發的覺得燥熱，就好像夏日裏的柏油路上灑了幾滴水，難受的要命。
沈齊潤跑到便利店裏買了把傘，給林書程撐上，這一次兩個人沒有開車過來，晃晃悠悠的走了一路，現在也要晃晃悠悠的走回去，總不能讓書程被風吹著了雨打著了。
他總想著將書程養的好些，把這個表麵上長滿刺的仙人掌，養成真正的溫室花朵。
“剛才在醫院我上廁所的時候，你勾搭著人家小護士做什麽？”林書程拉上上衣拉鏈輕描淡寫的問道。
沈齊潤突然覺得傘杆質量有些差，握在手上的觸感有些軟：“勾搭？你能換個詞嗎？”
“換成什麽？難不成是剛才的護士小姐姐自己貼上去，非拉著你說話呢？”
沈齊潤捏了捏他手上的肉說：“是今天瞧見了一個朋友，她也在住院，於是多問了兩句。”
“哦。”
“對了，剛才去買蛋糕的時候，公司那邊打來電話，說有件事情，需要我明天過去處理一下，我大概九點半出門，至多下午就回來了。”
林書程有些意外：“你們公司上班這麽早啊？”
沈齊潤搖搖頭：“一般員工們還沒有正式上班，是底下門麵店的業務。”
“工作要緊，對了，剛過完年，你去門店那邊可以給上班的員工包個紅包，顯得好看又周到。”
“嗯好。”
……
剛過完年，鮮少有連著下兩天雨的時候，林書程皺著眉頭看著外頭的大雨，覺著雨天不大方便出行。
他從衣櫥裏翻找出厚外套來，遞給沈齊潤又叮囑他路上開車要小心，快一點慢一點不重要，安全是最要緊的。
沈齊潤係上一條圍巾，親了親他的嘴角出了門。
外頭的雨嘩啦啦的下著，房間裏驟然安靜下來，這讓他覺著有一丁點的奇怪，好像，自己現在真的像個小媳婦一樣，踹著個孩子，遞上一件外套，然後送老公出門上班。
林書程有點想笑，幾個月之前這樣的狀態對他來說實在荒唐，隻是現在居然輕易的接受了。
並且好像也並沒有當初想的那般讓人抗拒。
他在沙發上躺了一會眯了個覺，醒來後摸起肚子了裏的娃娃，也猜不準是肚子裏的孩子長大了，還是真的像二大爺說的夥食太好，他總覺著肚子大了些。
把昨天的B超從袋子裏掏出來，那個小小的玩意，頭和身子差不多大小，肚子上連著一根臍帶，胳膊腿都小小的，不知道這麽被他爹喂下去會不會成一個胖娃娃。
他正感歎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要是平常的時候，林書程就不接了，這樣大多電話的是廣告，但現在才過完年沒多久，應該不會上班這麽早吧，許是什麽熟人換了手機打電話拜年之類的。
這種換手機換號碼的事情，他那個室友周慕時最長幹了，估計又是來炫耀自己今年跟他男朋友怎麽怎麽和美幸福。
林書程接了電話，沒想到對方是個女人，聲音有些虛弱。
“我想，你最好是來中心醫院看看你男朋友的好。”
“什麽？”
他第一反應是怕沈齊潤出了車禍，還沒等他細問，電話裏的女人又說：“放心，他沒事，隻是人在這裏，你不要給他打電話，要不然你將看不到你想看的東西。”
對方掛了電話，轉瞬又發了一條彩信過來，是沈齊潤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在醫院病房裏的照片，小女孩依偎在他身上親昵的很，照片的邊角做這個女人，隻是一半身子入了鏡，看不清楚容貌。
照片下有水印時間，拍攝在十分鍾前。
沈齊潤還穿著那件早晨出門的時候他遞給他的那件衣裳。
這樣別有用心的照片擺明了是沒安什麽好心的，但也確實證明沈齊潤撒了謊。
林書程自認為不是什麽傻白甜，也不是什麽善茬，誰要是想捅他一刀，他也一定會捅回去。
他不信沈齊潤對他這些日子都是假的，但這張照片也不像是合成的，那麽就去看一眼，就一眼，回頭就把事情跟沈齊潤說清楚，絕對不讓有心的人有機可乘！
迅速的換了衣裳，戴上口罩打了輛車出了門。
剛進他打著傘，穿了一雙防滑的鞋子，依照短信發來的地點上了樓。
走廊上已經有人坐在那裏等他，帶著一頂紅帽子，從背影上看，正是照片裏的那個女人。
聽見腳步聲，她回了頭，林書程一驚，昨天他似乎見過，隻是當時隔得太遠，隻覺著有些熟悉，如今不過隻相隔了不到三米，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這個女人的麵貌。
佟雅！！！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佟雅！
她一直咳個不停，咳到幾乎讓人以為他會因此而斷了氣。好像有痰始終卡在喉嚨出不來就又像是難以忍受走道裏濃烈的消毒水味。
“你來了。”她虛弱的說著話，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坐下。
林書程震驚的厲害，他一直以為像佟雅這樣的白蓮心機婊，如果沒有美貌，這樣的人寧願一根繩子吊死的。
他到現在還記得初見的時候佟雅那件蕾絲白裙子，雖然做派實則令人嗤之以鼻，但確實是好看的，而後他每次見到佟雅的時候，雖然打心眼裏瞧不上，但也不得不承認，每次都出挑的要命。
可眼前這個……外頭穿著一件近乎老太太款式的棉襖，裏頭裹著病號服，臉色蠟黃，瘦得皮包骨頭，全臉下垂的女人真的，真的是佟雅！
“你，你怎麽了？”
佟雅笑笑，原本甜美的笑容，在這張瘦骨嶙峋的麵容上變得有些嚇人。
“癌症，宮頸癌晚期，而且已經到五髒了。”她輕悄悄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