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吻(4)
丁儒剛說:“老陳,這不是小事,咱們得提高警惕。”
陳子忠把嘴唇嘬出響:“又不是韓偽的敵特,瞎緊張。我和金順玉胡鬧一場沒少招風言風語,到底啥也沒發生。”
說話間,村口閃過兩個人影,陳子忠凝神看清楚是吳小毛和來自上海的女護士,兩人一前一後談笑風生,夕陽拉出的影子重重疊疊。
陳子忠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他了解自己的兵,正是追狼捕虎的年紀,夜裏難免在褲頭上畫地圖,多年來的思想教育根深蒂固,不會因為不相識的女人勾勾手指就魂飛魄散,但他清楚一點,感情這事不怕狐顏媚笑,獨怕情投意合。
“全體集合!”陳子忠抽出四指寬的皮帶,看樣子抽翻幾個才能瀉火。
幾百名戰士的隊伍橫縱成線,陳子忠用皮帶一指站崗的戰士:“那幾個婦女跟你說啥了?”
戰士紅紅臉,揚起脖子說:“她們說想摸摸槍,不摸就跟俺磨嘰,俺說就摸一下,哪知道她們摸起來沒完,還往俺胸口上抓,說,說那個啥。”
“有屁快放!”
“說我的胸都是瘦肉,不像她們的,一坨子肥肉。”
隊伍裏**起哄笑,有人說:“她們要摸的不是你手裏的槍,是你褲襠裏的槍。”
“誰說的,給老子站出來!”陳子忠陰著臉,隊伍靜悄悄,沒人敢再觸黴頭。
吳小毛是跑步著回來的,手裏還捏著兩朵野花,融入隊伍才覺不妥,背過手把花丟到身後。
“扔了幹啥?”陳子忠幾個箭步過去,蠻力踏上,腳尖一扭,眼看野花被擰成了爛泥。
吳小毛噪紅了脖根,才明白陳子忠為什麽破天荒地撤回崗哨開會。
陳子忠斜睨著他,抬抬下巴:“撿起來,舉著。”
吳小毛眉頭一跳,拾起和沙土混成一團的野花,捧在手心,高舉過頂。
陳子忠掐著腰,圍著隊伍繞圈,冷不防啪地拍了聲巴掌:“娘的,哪個狗東西的褲腰帶掉啦?”
幾百人齊刷刷低頭,手往腰上摸索。
陳子忠甩頭把錐子似的目光刺向吳小毛:“二班長,你的褲腰帶咋樣?”
吳小毛苦笑:“隊長,你就別寒磣我了。我和趙君如都是上海人,我跟她打聽家鄉的事兒,順便散散步。”
遊擊隊上下少有人知道上海護士的全名,都稱呼她小上海,眼鏡醫生叫她趙護士。
看兩人的親密程度,陳子忠斷定他們不是第一次散步:“呦,天天順便散步,你咋不找老樸順便散步?他天天憋在屋裏,都快瘋了。好不容易攤上幾天休整的時間,你倒好,玩起浪漫來了,以後休整都他娘的趴在炕上。”
吳小毛是老地下黨,哪會不明白陳子忠的用意。他也無心隱瞞:“我們一共散了三次步,沒拉過手,沒鑽過樹林子,我……我承認有點想家。”
陳子忠自顧自地喊:“能戳在這兒的,多數是尖刀連的老底子,我不想扯啥榮譽、紀律,我想給你們提個醒,咱們這些人今天還能喘氣,不是有多英雄,也不是子彈繞著咱走,是多少戰友為咱擋子彈、扛彈片才活下來!不說別人,最少有五個戰友為了保護二班長犧牲了,死在我前麵的人更多,他們不比你們任何一個熊。以後做啥事都給我過過腦子,死要對得起活人,活要對得起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