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七章 夜吻(11)

戰爭年代的人豁達,炮手也不生氣,手腳麻利裝填炮彈:“又不是你的**,心疼個啥。”

夜空被流星般飛來飛去的彈道映得通紅,滿山遍野紅光閃耀,爆炸的氣浪卷起一波波的灰塵,美軍陣地被炸開了花,衝天的火光中一個個碉堡被炸飛,一根根搭建地堡的鋼軌被拋了起來,像在空中疾飛的標槍,有一頂鋼盔在半空中被氣浪拖著團團轉,活像沸水中漂動的爛菜葉子。

戰士望著對麵山崩地裂的美軍陣地樂得蹦高:“你他娘的就多放幾炮!累死老子算啦!”

疾射產生的熱量燒紅了炮管,戰士脫下濕漉漉的棉衣披在炮身上,隨著嘶嘶的聲響,炮聲冒出一股白色的蒸汽。

戰士下山時迎麵遇到了半截黑塔似的戰士,這個戰士一把拽住他:“二班長!吳小毛!是不是?是不是你?”

戰士連忙縮頭,想逃,黑塔戰士抱住他,用袖子擦掉他臉上的黑泥,果然是他熟悉的二班長吳小毛。黑塔戰士抱著吳小毛哭得地動山搖,幾個路過的戰士摸摸吳小毛的鼻息,拍打黑塔戰士,說哭個球,還喘氣呢。

黑塔戰士是迫擊炮手啞巴,吳小毛的印象中他第一次說了這麽多話。他告訴吳小毛,遊擊隊已經歸建,還叫尖刀連,陳大膽做連長,連裏的戰士都扔在大河村了。他們一直以為他犧牲了。尖刀連現在在後方,他炮打的好,被調到上甘嶺了。吳小毛也流眼淚,說老排長還活著,真好,真好,我對不起他。

啞巴是炮兵陣地的英雄炮手,他的炮僅用3分20秒便發射了100發炮彈,一晚上拉斷了3根拉火繩,後來幹脆換上根鐵絲替代拉火繩。由於裝填了太多的炮彈,他的手指腫得不能彎曲,美軍炮排的反擊炸傷了他的手和臉,耳朵被震的流血,暈了過去,剛清醒過來,準備回炮位便聽見吳小毛罵那個炮手,他馬上把他認了出來。

吳小毛告訴他,那天他被炸下懸崖,落進懸崖下麵一條湍急的河流,被衝了很遠,丟到了河岸上,被另一支誌願軍遊擊隊救了,幾經輾轉送到後方野戰醫院。他覺得對不住陳子忠,出院後想去其他前線部隊,其他部隊看他渾身的傷,不準他參加戰鬥。他會開車,留在後方開了半個月的車,後來車被炸沒了,又跑到火線運輸隊,沒想到遇到了啞巴。

兩個抹了會眼淚,看到花貓似的對方又開始笑,笑完了啞巴回到陣地,吳小毛還是運炮彈,分手前啞巴掖了半包煙給他。

上甘嶺戰役剛剛結束,陳子忠便接到了啞巴打來的電話,他立即起身,終於在火線運輸隊找到了吳小毛。運輸組長聽說吳小毛是神槍手、戰鬥英雄,一個勁勸他回去,說你這寶貝疙瘩放在這兒白瞎啦,我說從哪兒冒出這個厲害角色,原來是尖刀連的好漢,怪不得。

吳小毛見到陳子忠就軟了脖子,耷拉著腦袋蹲在地上抽煙,陳子忠搶過他的煙,把一條中華香煙塞進他懷裏:“抽這個,祖國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