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 那一夜的酒情(7)
金順玉坐得正,嗓音亮,似乎擒服陳子忠是手拿把掐的事,陳子忠早沒了剛才的氣勢,半躺在炕桌前,夾起塊泡菜先要端詳兩眼,丟進嘴裏挨個牙齒撞上一番才緩緩下咽,吃一口還要嘖嘖兩聲。
陳子忠是老遊擊,有經驗,想在敵後站穩腳跟無非四條:發動群眾,建黨,建政,建立武裝,在朝鮮建黨政是人民軍的事,遊擊隊不缺武裝,獨缺良好的群眾基礎,最難也是這點,畢竟是異國他鄉,討不到老百姓的笑臉,很有可能會餓死在深山老林。金順玉就顯得尤為重要,必須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和遊擊隊一條心。陳子忠不忍心跟這樣爽快的女人耍滑,但這頓酒喝的是遊擊隊幾百條命。
戰爭年代的人脾氣暴,好酒,每次慶功宴陳子忠都會遇到幾個想出他洋相的刺頭,常是用盅,用碗,再用盆。大腕載酒的男人不稀奇,酒量大的女人陳子忠也見識過。那年在東北,陳子忠陪同老資曆的首長策反一個國民黨少將師長,他有六房姨太太,專挑了六姨太陪酒。六姨太是個慣用軟刀子殺人的狠角色,苗條的身材套件米色旗袍,高跟鞋噠噠噠在身後留下串脆響。六姨太笑逐顏開地向老首長逼酒,被陳子忠攔下,跟她一碗一咕咚喝了十幾大碗,六姨太仍是麵不改色,道個歉方便去了,少將師長話裏有話地說,都說貴軍英雄濟濟……話沒落音,六姨太回來了,米色旗袍不翼而飛,白嫩嫩的肚皮上懸件紅肚兜,赤紅著眼睛大嚷不醉不歸。
女人要麽不端酒,端酒最少三大碗,陳子忠見金順玉細口抿酒,眼睛越喝越亮,知道碰上了能征慣戰的酒陣巾幗。她是喝慢酒的高手,一口口細品,整晚都不會醉,陳子忠若還是胡吃海塞沒幾個時辰便會撐破肚皮。陳子忠是農民,骨子裏帶著土腥味,深知寡婦門前是非多的道理,所以他不急。
果然金順玉品了半壇子酒急了,眉頭擠成一團:“大口吃,有點爺們樣!”
陳子忠嘿嘿幹笑,看看金順玉的酒碗又是聲嘿嘿。
金順玉臉上掛了霜,酒喝的越來越快,也不耍滑,讓熙珍坐在一邊觀戰。
急匆匆兩壇子酒下肚,金順玉的目光散了,陳子忠懷裏還是半壇子泡菜,金順玉用酒碗撞著他懷裏的壇子:“你輸了,你的人永遠不許進大河村。”
陳子忠咕嚕爬起來,眼珠子鋥亮。
“渴!”陳子忠奪過酒碗潑進嘴裏。
金順玉懵了,酒碗抬到眼前忘了張嘴。
“真他娘渴!”陳子忠左臂抱著泡菜壇,右手兩指夾酒碗,腮幫子橫甩,眨眼間半壇子泡菜進了肚,湯水都沒剩下。
陳子忠風卷殘雲吃光了三壇子泡菜,還喝光了金順玉剩下的那壇酒。
“還有量?”金順玉自然是不甘心,不服輸,按她的性格,喝倒才叫輸,要把胃口喝掉底,醉睡三天。
陳子忠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湯水,眼神上下亂竄,帶半分失望半分挑釁:“餓啊,渴!他娘的饑寒交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