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公路(6)
大地震顫,巨大的火球包裹著噴火坦克,躍下坦克時丁儒剛再次被卷起,拋出。
爆破組損失殆盡時陳子忠趕到了,他命令迫擊炮射擊。路邊崎嶇不平,炮手啞巴幹脆抱著迫擊炮發射,第一發炮彈擊中了巨型噴火坦克後的小坦克,這是為噴火坦克運載燃油的坦克,爆炸的火球罩在丁儒剛身上,他像火人似的在灌木中來回翻滾,燃燒的枝條隨著他四處亂甩。侯瘋子和幾名戰士用衣服先抽後捂,總算滅了火,窒息和鑽心的疼痛使丁儒剛暈過去幾次。
遊離在休克和清醒之間的丁儒剛騰雲駕霧般在一雙雙強有力的手臂上傳遞,戰友們手忙腳亂地給他擦血,包紮,因過分關切引發的怒罵在耳邊回**。躺在簡易擔架的瞬間,他忽然感到一股暖流閃電般激**全身,從未有過的自豪感充斥胸腔,從軍以來他多次受傷,隻有這一次覺得壯烈,因為他融入了這個集體。
丁儒剛始終在尋找一個機會,讓他在戰友們麵前**裸地表露自己,他琢磨了幾個不同版本的說辭,他不能文縐縐地演講,得罵娘,說幾句掏心窩的粗話,這樣才讓大老粗戰友覺得他們是一路人,才能耐下性子聽他說。在野戰醫院的茅房裏,他有過一次這樣的機會,可惜陳子忠不懂他的心思,現在好了,他這樣比說什麽都頂用。他不怕死,還有點想死,光榮了就再也沒人記得解放前那筆債。
死人的債壓死活人。
丁儒剛再次暈過去的時候身上冒了股青煙,他快要被燒熟了。
巨型噴火坦克堵塞公路,陳子忠把率領的三排一分為二,一部分增援阻擊陣地,另一部分尋找理想地點埋設TNT。
聯合國軍又派出一個排強攻,阻擊陣地的形勢更加嚴峻,左翼陣地剩下六名彈藥匱乏的戰士,右翼陣地被蝗蟲群似的炮彈犁了幾遍,沒有打到同一位置的炮彈的經驗被廢棄,往往是重炮彈坑套著小口徑火炮彈坑,小口徑火炮彈坑套著迫擊炮彈坑,坑套坑,坑連坑,但彌漫著硝煙的陣地上仍傳出激烈的槍聲。樸東明指揮的主陣地戰況更加慘烈,戰鬥減員已達三分之一,很多重傷員抬下去沒幾分鍾就犧牲了,輕傷員都在堅持戰鬥,一名戰士把炸斷的左手掖在懷裏舍不得丟,繼續單臂射擊,犧牲時槍口還冒著青煙。
陳子忠帶人進入陣地時聯合國軍的第三次進攻開始了,一名戰士起身給他敬禮,一顆子彈帶著鴿哨般的刺響射進他的後腦,掀開了天靈蓋。
“娘的,機槍給我!”陳子忠氣得冒火,要和機槍手搶奪機槍。
“老陳,炸藥到手了?”渾身是血的樸東明聽到炮彈尖嘯,撲倒陳子忠,硬把他拽下陣地。
樸東明身上的血有自己的,更多是戰士的,三名戰士死在了他懷裏,他的右腿被炸斷,隻連著一層皮。
“到手了,啞巴去看地形去了,馬上埋炸藥。”
“地形早看好啦。”
樸東明指著不遠處的峽穀頂,那是佛誅穀最陡峭的一段,下方土石鬆動,上麵堆著兩塊搖搖欲墜的巨石。
“還得是你老樸!”陳子忠扶著樸東明躺下,大叫衛生員。
衛生員早犧牲了,急得不知疼痛的樸東明躺不下。
“老丁看的地形。”樸東明掐著陳子忠肩膀掙紮,“老陳,我可能不行了,聽我一句話,你們和了吧,老丁不孬。”
想起燒得黑炭似的丁儒剛,陳子忠淚花上翻,他甩開步子躥出去:“老子沒工夫跟你扯這個淡。”
半小時後TNT埋放在預訂地點,用電點火,電話機起爆。這時癱瘓在七號公路上的巨型噴火坦克已被清理,幾十輛坦克魚貫衝進佛誅穀,轟隆隆前進,爆破器材用光了,子彈打在坦克護板上叮當亂響,沒有任何作用。
“撤啦,撤啦!”
陳子忠趁打退聯合國軍的又一次進攻,下令全體後撤,爆炸點離陣地不遠,他擔心TNT順帶著把戰士們捎上天。
爆炸比預想效果好得多,塌方的土石砸得天搖地晃,將十三輛坦克,四輛裝甲車掩埋,聯合國軍的工兵用五天時間才把堵塞路麵的土石清理幹淨。
遊擊隊順利完成任務,大部隊包圍的格洛斯特營苦撐無援,遭到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