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經戰(7)

金順玉把家裏的酒都搬來了,一人發了一壇子酒,不用碗,對壇灌。

陳丁兩人心和麵惡是不公開的秘密,所有人都以為陳子忠第一碗酒得敬丁儒剛,即便不服軟,也會說幾句場麵話,沒想到陳子忠端著酒壇子,先往地上潑了潑,朗聲說:“先敬死去的戰友,我陳大膽對不住你們。順便給你們提個醒,在那邊逮住美國鬼子給我往死咬,我陳大膽的兵做鬼也不含糊。另外我宣布個事兒,以前呐,咱們的寶貝疙瘩是丁大隊副,現在改啦,是眼鏡大夫,他說往東就往東,他說撒尿不許拉稀。”

樸東明趴在炕上,用酒壇子撞他肋骨:“你瞎咧咧啥,又是鬼又是丁大隊副,咋還不改口。”

“忘啦,忘啦。”陳子忠放下酒壇子,規規矩矩給丁儒剛敬了個軍禮:“我陳大膽這輩子自認沒做過虧心事,可我對不起你老丁,這回我出去給你帶個禮物,你要是原諒了我,你就得收下。”

金順玉在一旁酸溜溜起哄:“大男人還送啥禮物,真稀罕。”

樸東明笑得傷口疼:“陳大膽可是出了名的摳門,撿個馬糞蛋都當金元寶掖著。”

丁儒剛躺在炕上,醉酒似的紅了臉:“馬糞我也收著。”

“好嘞!”

陳子忠再次規規矩矩立正,眾人都拿眼往他口袋裏瞄,他忽然啪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像是在屋裏丟了顆手雷,站在門外的上海小護士猛地縮脖。

右側臉頰麵包似的腫起,陳子忠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嘀咕了聲‘好事成雙’,左側的臉頰再響一記,臉上的皮膚紅彤彤透著血斑。

陳子忠動作太快,旁人的人直覺眼前閃過兩道黑影,來不及攔他。

屋子裏的人都愣住了,緩過神來的侯瘋子一把抱住陳子忠:“隊長,你這是幹啥,我給老丁磕一個也不能讓你抽自己嘴巴。”

“老陳,你……真是,真是草莽英雄,草莽英雄……”丁儒剛激動的語無倫次,掙紮著想起身,剛剛愈合的黑痂抻開,滲出血,髒了被子。

樸東明看看丁儒剛,眼角泛著亮光,再看陳子忠把真誠都擺在臉上,忽然笑得地動山搖,他的指頭點著陳子忠說:“陳大膽,你成熟了,更像個爺們啦,來,我的酒呢?”

陳子忠把手指頭蘸點酒,往前一杵:“喝吧。”

“你他娘的喂貓呢!”樸東明從金順玉的手裏奪過酒壇子,灌了兩口,嗆得翻了翻白眼。

金順玉正在抹眼淚,陳子忠這件事做的坦坦****,但她心裏不是滋味,耳光太響,太重,她疼得心尖直顫。

“我呢?我的酒呢?”

丁儒剛急得大嚷,他以前想說,有太多的話想說給戰友們,說給陳大膽,麵對如此質樸的情感,任何語言都顯得那麽蒼白,他要喝酒,要和生死與共的戰友一醉方休。

丁儒剛此時此刻才醒悟,也許他早就該和戰友們一醉解恩仇。

樸東明灌了兩口沒大礙,丁儒剛嚷嚷要喝酒,眼鏡醫生立馬不幹了,奪過酒壇子就要摔:“行啦,該說的也說了,該喝的也喝了,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