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顛沛流離(二)

一家人停止爭論,向前走去,他們好容易找到一座破廟,破廟裏擠滿了難民,他們有的被日本飛機炸傷,躺在地上呻吟。

泉一家人走了進來,一些難民望著他們。對於這些進入他們地盤的不速之客,他們說不清歡迎還是反感,隻是他們感覺到了這一家人與他們的不一樣。到是一位老者為他們讓出一點位置。“你們到這裏來吧。”

“謝謝老伯。”泉扶著他的父母走到老者身邊坐了下來。

“你們也是逃難的呀。是從哪兒來的。”老者問。

“北平來的。”泉答到。

“什麽,北平也被他們占了?”老者很驚奇。

“是啊,他們發動了“七七蘆溝橋事變”,北平淪陷了。”

“唉,我們是從東北來的,關外被日本軍隊占領已經有六年多啦。”老者很傷心也很氣憤“老伯,你們要去哪裏呢?”泉問。

“走一路看一路吧,也許哪一天就倒在路邊了。”老者無奈地說著。

泉一家人很憂鬱,他們想到了自己,他們不也一樣漂泊麽?雖然他們想去上海,可他們卻不知道能不能到那裏。

泉父拿出他們帶的東西招呼著人們。“大家都餓了吧,我們這兒有幹糧,快來吃呀。”

“爸。”泉勸著父親,因為他們的幹糧也不多,還是他的同學和父親的學生湊的,他們也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大家出門在外也是不容易的。”泉父說到。

大家沒有動,很疑惑地看著他們。

“大家來吃呀。”冰凝喊了一唏,打破了大家的戒心,難民們走過去抓起餅就吃。一家人望著他們,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一家人依偎在一個角落裏睡著,冰凝靠在媽媽懷裏睡著,泉母摟著女兒,泉與父親沒有睡,望著周圍的動靜。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媽媽和妹妹身上。

父子倆走出破廟。在破廟外,父子倆望著天上的星星。不知為什麽,泉心裏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因為父親能陪著他看星星,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因為父親比較嚴厲,尤其對他這個兒子,可自從逃難以來,父親變了許多。

而此時,戰爭的炮火似乎散去,他們終於享受到過去沒有的寧靜。而且,遠離北平的野外星空也好像更加燦爛,連空氣都不再有硝煙,這讓他們感覺到美好。

“爸,這兒真安靜呀。”泉有些感慨。

“是啊,就像沒有打仗。天上的星星比北平還亮呀。”父親受到兒子的影響,也有些感慨地說。

“爸也喜歡星星?天上的星星真幹淨真美麗呀,就像做夢一樣。”這是他的真心話,看到星空,他有一種做夢的感覺,把一路上看到的戰爭殘酷拋在腦後。

“誰不喜歡星星呢?它給人美好的想像,可現在的我們哪兒還有心情看星星呢?”泉父沉默了,他真不知道他們的漂泊生活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是啊,真願意這就是一場夢啊,夢醒了,戰爭沒有了,我們依然過著平常而幸福的生活,可是。”泉想起自己的音樂夢,想起不能知道的未來,不由得傷感起來。

“好了,孩子,不要太傷感了,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泉父安慰著兒子,盡管此時,他的心也是沉甸甸的。

父子倆看著天上的星星沉思著。

泉一家人跟著難民們無目的地走著,他們再也不能像原來那樣生活,連吃飯都沒辦法解決。李濤和其他同學為他們準備的幹糧早就沒有了。帶的錢也不多,本來他們家裏的現錢就不多,他們家是書香門第,家裏最多的就是書和字畫,而他們一走,那些書和字畫肯定被洗劫一空了,泉父想到這些還很傷心。而泉也想起那架陪伴他的鋼琴,他們一走,這些東西都會被日本鬼子搶去的。

街頭有賣燒餅的,他們買了幾個燒餅。沿途都有不少難民,一見他們就伸出手來。其中有不少是老人和孩子,本來他們都不想給的,可看到這些老人和孩子,他們不忍心。冰凝將燒餅給一位大娘,大娘不住地喃喃著。其他人也看著他們,想讓他們給一塊,可他們實在沒有辦法。而泉母見一個小姑娘很可憐,便給她擦著臉,然後把燒餅給小姑娘。

更多的人圍了上來,泉父見狀,拉著他們走開,泉緊緊抱著幾塊燒餅,生怕人們給他們搶了。那些人見他們不給,便動手要搶,泉擠開那幫人,跑開了,泉父和冰凝母女也跟著他們,他們跑了好一陣,那幫人才沒有追來。

泉菜感覺到燒餅燙手,發現手上已經起泡了,在他抱著燒餅跑時,丟了一個,泉將一個燒餅給妹妹,兄妹倆推了一會兒,冰凝接過燒餅掰成兩半,將一大半給塞到泉手裏,泉接過燒餅,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泉父和泉母看著自己的兒女,又欣慰又心酸。

泉將另一個燒餅給泉父,泉父也把燒餅分給泉母。“下次你們別給了,這街頭的難民多著啦,你們能救多少,不管怎麽,也要保住自己呀。”

泉母和泉兄妹點頭。

他們也知道了,自己不是救世主,那麽多的難民,他們是無法拯救的,而且他們得自救。不過,看到這些慘景,他們又想起那句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饑餓的難民是那麽野蠻,讓他們想起來還害怕。

一家人找了一處連遮風擋雨都達不到的破房子安頓下來。

第二天,兄妹就到街上去賣唱,除了這,他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謀生方法。第一天,周圍有不少人在觀看。然而,聽的人不少,給錢的卻不多,有一天,他們正在唱著《鬆花江上》,警察追來了,嚇得兄妹倆跑了起來,他們躲在一個角落,等追捕的警察走了,他們才回家,想到唱一首愛國歌曲都如同做賊一樣,心裏就有些氣憤。

而泉父擺了一個字畫攤,幫人寫字,也代寫書信等。泉母也幫別人洗衣服,補衣服。泉想到父母操心把他們兄妹倆拉扯大,可卻沒有享到他們的福,還受到如此勞累,這麽大年紀了還四處奔波勞累。母親還做別人的洗衣婦,心裏更加傷感。

父母卻安慰他,因為他們始終為自己的兒女驕傲,隻要不給日本人做事,就不後悔。泉父為兒女們的氣節很高興,一輩子搞古典文學教學的他,到這時還忘不了給兒女講蘇武,講文天祥,講嶽飛,還讓他們背李清照的詩“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兄妹倆更加佩服父母的樂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