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烽火美麗的青春
然而,父親卻染上了疾病。這讓他們的南下更加艱難,因為泉父體力不支,泉扶著父親,冰凝扶著母親在走著。他們走得更慢。一天,泉父又開始咳嗽不止,他們隻好坐在路邊,泉給他父親捶背,冰凝端著一碗水,讓父親喝。父親喝了水,要好受一點,他安慰自己的兒女,為了兒女們,他也要好起來。
“聽說上海被日本人占了,我們去哪裏呢?”泉母提出了自己的憂慮。
“去找孩子的舅舅,到南京去,我不相信日本人敢把我們的首都占了。”泉父思索了一下說。
“可你的身體?”泉母很擔心,泉父這樣的身體能支撐多久呢?她想就在這裏隨便找個地方落腳,不要再奔波了。可泉父卻不同意,他希望能到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裏,這樣對兄妹倆的發展也要好一些。
“爸,我看還是看醫生吧。”泉很想就在附近找個醫生給父親看看病,父親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連吃飯的錢都快沒有了,還看什麽醫生呀。”
一家人就這樣為著一個說不清的目標往南邊走著。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已經進入冬天,樹葉開始凋零。
不過,越往南,他們越不感到寒冷,對於他們北方的人來說,那點寒冷算不了什麽。但時局卻讓他們更加憂心。
他們離開北平都五個多月了,1937年也快過完,可局勢沒有好轉的跡象,到處傳來的都是日軍占領什麽城市和殺多少人的消息。天空中的飛機也不時飛過他們頭頂,他們四處躲藏著,每天灰頭土臉,他們也顧不上收拾自己,顧不上洗臉了,填肚子(他們早就沒有吃飯的概念了)和逃命成了他們的生活主題。
而外表上,他們與難民已經不差上下。除了沒有時間和精力以外,更重要的是怕冰凝母女受侮辱,那時,到處都發生這些事,除了日本軍隊以外,國min擋散兵遊勇也會騷擾難民,搶劫財物,繈爆婦女。如果他們遇上,泉和父親拚死也保護不了兩個女人的。因此,冰凝和母親也像其他難民一樣,用土將臉抹得髒髒的,冰凝還穿上了一件男裝,那是泉從野外撿來別人丟下的衣服,忍住惡心,冰凝穿上了那件衣服。
終於到了江蘇地界,他們來到太湖邊,和難民們準備渡船過湖,一群人瘋了似地湧向了碼頭。那碼頭已經不是什麽碼頭了,無非是停有船在那裏吧。大家紛紛擠上小船,泉將母親推上船,正想推妹妹,但劃船的人不等他們劃著船走了。也沒有辦法,船上已經擠滿了人,再也擠不下了。
“我在湖對岸等你們。”泉母喊了一句,誰也沒有想到那是她留給丈夫和兒女的最後一句話。
船慢慢開走了,開向了湖中心,他們隻好等待著船能回來,這時,日本飛機又飛了過來,飛機丟下炸彈。
“妹妹,飛機來了,快趴下。”泉說著,將妹妹按倒在地,自己也撲到妹妹身上。泉父也撲到兒女身上,用身體保護兒女。
一陣爆炸聲傳來,泉父和兒女們抬起頭,卻發現自己沒有事,他們正想慶幸自己又逃過一難,卻覺得那爆炸聲是從湖中心傳來的,兄妹抬起頭,向湖中心看去,他們驚呆了,船在湖中心被炸沉。一些人掙紮著沉入水底。血把湖水染紅了,他們猛然想起船上還有他們的媽媽。
兄妹倆互相望了望,失聲哭喊起來,“媽媽”。
泉站起來,發瘋似地向湖邊衝過去,被父親拉住了。
“媽媽,我要救媽媽!”泉掙紮著。
“你救得了嗎,你隻有去送死。”泉父拉著他。
“死也要和媽媽死在一起。”泉哭泣著吼了一句。
“泉兒,你死了又能怎麽樣,能換回你的媽媽嗎?你就不想想,你還有年老多病的父親,你的妹妹還小呀。”泉父發火了。
泉才想起妹妹,便停止掙紮,走到哭泣的妹妹身邊,扶起跪在地上的妹妹。
“哥哥!”冰凝撲到他的懷裏痛哭著,泉也抱著妹妹哭泣。
父親摟住兄妹倆,“讓你們的媽媽在湖底長眠吧,也許,那裏更幹淨一些。”失去妻子的悲痛讓泉父幾乎精神奔潰,可是他卻必須冷靜,因為他是父親,他不能倒下。
再也沒有船去對岸,撿回一條命的難民們隻好留在這裏聽天由命,他們不敢生火,怕火光把鬼子的飛機引來,沒有吃的,隻好刨地裏的生東西,冷了也隻好發抖。
泉父子三人也這樣,他們沒有吃的,就算有錢也沒有用,買不到東西,餓得吞口水,冷了就擠在一起取暖。
自從母親死後,泉的傷心和內疚就沒有消除過,他覺得是他把母親推上死亡之船的,是他害了母親,父親讓他振做起來,他卻做不到,妹妹也哭著勸他,說那不是他的錯,誰會想到日本飛機會炸那隻船呢?還有,要是他們也擠上船,那大家都完了呀。可他就是內疚。
他們還是想找船過湖,還是想到南京去。那天,他們來到一處打魚人居住的窩棚,不知怎麽,打魚人見他們善良,居然收留了他們。那家主人是一位打魚老人,聽說他們要去南京,便勸他們不要去,因為南京有日本兵,那些日本兵拿中國人不當人,槍打、刀殺、活埋,什麽都有,還有女人就更慘了,不管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就連六七十歲的老婆婆和七八歲的娃娃都被糟蹋了,糟蹋了以後還全部殺死,太慘了。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這讓他們感到失望。
老人勸他們,現在兵荒馬亂的年頭,到哪兒都一樣,要是不嫌棄他的船小,就住在他船上吧,躲過這場麵災難再說。
泉父想拒絕,怕給老人增添麻煩的。因為他們是百無一用的書生,可老人卻很喜歡他們,說到了他的窩棚就有緣。這樣,他們一家人到老人的船上安了家,也有了安生之地。
在遠離大城市的湖邊窩棚裏,冰凝恢複了女兒裝,不過,穿的是鄉下女孩裝,那還是她哥用魚給別人換的。她每天給大家做飯,並照顧病中的父親。她再也不是過去的嬌小姐,半年逃難生活讓她變了許多,她居然學會了生火做飯,皮膚也變得粗糙了,就像鄉野的女孩。
而泉跟著老人去打魚。一家人真正有了安身之地。都很高興。泉從失去母親的痛苦和內疚中恢複起來,也放下了鋼琴家的架子,和老人學起了劃船,打魚。回到窩棚,他們就像一家人一樣,互相謙讓著,吃了飯,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吃飯,盡管吃的都是野菜,蘆葦根,很少有米,但畢竟煮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