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顛沛流離(四)
然而,父親的病卻加重了,因為感染上了風寒,又是肺病,他每天都咳嗽不止,許多時候還咳出血來,他都會把血擦掉,怕兒女們擔心,可是有一天,他剛在擦血,被冰凝看見了,冰凝哭了起來,勸父親找醫院看看病,可父親明白,現在這年頭,不要說沒有錢,就算有錢,他也不可能去找醫院呀,他不願意讓兒子冒險。老人幫他找了一個村子裏的郎中,郎中看了看,給他開了一幅藥,泉打魚後,便拿到街上賣,給父親買藥,冰凝為父親額頭上搭濕帕子降溫。
父親不停地咳嗽著,氣喘籲籲的,冰凝心疼地為父親拍背。而父親怕自己的病傳染給兒女,總是不讓她照顧自己,還讓冰凝別把他咳血的事情告訴哥哥和大伯。不過,泉總能發現父親咳過血,他心裏很難過,也為父親的病憂心。
那天,泉和老人打魚回來,他們邊劃船邊擺談著,老人在劃著船,他有些體力不支,泉接過老人的船槳開始劃起船來。老人講起了他的身世。老人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可災荒加上瘟疫,死了兩個,日本人來了又殺死了他的老伴,小兒子也離開家鄉到外邊去闖**去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他們正在擺談著,從湖麵上傳來一陣馬達聲,很快,在湖中出現了日本的炮艇,炮艇向他們的小船開來。原來,這裏是日偽軍和新四軍拉鋸的地方,往北是蘇北抗日根據地,往南是日偽的地盤,日軍為了封鎖蘇北抗日根據地,常常開著炮艇在湖麵上巡邏,扣留漁船,打死捕魚的漁民,許多漁民一下湖就沒有生還。
老人見狀,立刻讓泉將船往蘆葦**中劃,可惜已經來不及了,炮艇上的人在用日語向他們喊著,一會兒又變成漢語,叫他們把船劃過去,泉很著急,他連忙問老伯怎麽辦?老人站起來,奪過泉手上的槳,叫泉快下船,順著蘆葦**回家去,可是,泉卻不願意丟下老人,他要老人和他一起走,老人說,來不及了,叫他快走,因為他爹還病著哩。說完,老人將他推進蘆葦叢中,然後,劃著船向湖中心開去,日本炮艇開火了,小船中彈,被炸沉了。
泉摔倒在蘆葦中,他站了起來,親眼看見老人和船被炸得粉碎,痛苦地大叫著,“耿大伯!”他躲在蘆葦叢裏,眼淚流出來,手攥著蘆葦,血從手上流出。
在窩棚中,冰凝正在一邊做飯,一邊等待哥哥和大伯回家。她望著窗外,天已經黑了,他很憂鬱,因為平時,哥哥他們已經回來了,可今天卻沒有動靜。她打開門,向外邊望去,可還是不見哥哥和耿老伯回家,她很著急。
“冰凝,冰凝。”泉父在昏睡中還叫著她的名字。
冰凝走進屋,走向父親床前。“爸爸,你怎麽啦?”
冰凝摸著父親的額頭,額頭依然很燙,父親的病情更加嚴重了,醫生開的藥也不見效果,也難怪,這鄉下的醫生醫術都不那麽高,又缺乏藥品,自然生了病就隻有硬抗,抗過就活,抗不過就沒有辦法了,數月的奔波流浪,餐風露宿,已經讓父親的身體垮了,現在是冬天,天寒地凍的,父親怎麽能抗過疾病呢。
冰凝沒有辦法,隻有用濕帕子為父親擦汗降溫,泉父醒來。
“你耿大伯和哥哥回來了嗎?”父親問。
“還沒有。”冰凝很著急。
“會不會有什麽事?”泉父更加著急了。
“爸爸,你別擔心,他們會回來的。”冰凝安慰父親,其實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現在父親病成這樣,而哥哥他們還不回來,她快急哭了,可她卻不能哭,她不能讓父親擔心。
父女倆正說著,外麵傳來喊聲:“妹妹,妹妹,快開門。”
冰仔細聽著,叫了起來“是哥哥。”哥哥總算回來了,她走過去開門。隻見泉一個人站在門口,身上又是水,又是泥漿的,顯得很疲憊。
“哥,你怎麽才回來。耿大伯呢?
”冰凝著急地問。
“我們回來時遇到了日本的炮艇,耿大伯為了掩護我,被他們殺害了。”泉說完已經泣不成聲了。
冰凝也哭了起來,她簡直不敢相信,收留他們父子三的慈愛的大伯會離開他們。這時,她才發現哥哥的手上有血,“哥,你的手?”
泉抽回手對妹妹說了句,沒事,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包藥給妹妹,“這是爸爸的藥,你去給他熬上”
冰凝接過藥,發現藥已經被打濕,但她依然走到火坑邊給父親熬藥。
“泉兒,你過來。”父親在叫著泉。
泉走到父親身邊,“爸,你好些了嗎?”
“沒什麽,唉,我就這樣了,你幹嗎還給我撿藥呀,太危險了。”泉父安慰兒子。
“爸,你說什麽呀,爸,您別擔心,我一定要為您治病。”
“你是我的好兒子,有你在,我放心了,泉兒,我不行了,我把你的妹妹托付給你了,她還小,你要好好保護她呀。”
“爸爸,放心吧,我要用生命保護妹妹。可是,爸爸,你別這樣說,你會好起來的。”此時,泉想到的是明天一定要想法找船將父親送到小鎮上看病。
“孩子,有你的這份心就好了,我要去找你媽媽和耿大伯去了,你的大伯是好人呀。凝兒,你也過來。”
正在熬藥的冰凝走到父親麵前,“爸,什麽事呀。”
“孩子,還記得媽媽教你的詩嗎?”
“記得,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冰凝背誦著。
“你們兄妹要走正道呀”說完,父親合上了眼睛。
兄妹倆見父親閉上眼睛,泉用手拭了一下父親的呼吸,見父親沒有呼吸了,撲到父親身上哭起來。冰凝見哥哥哭起來,她也跟著大哭起來。兄妹倆撲在父親身上哭著。
兄妹倆在蘆葦叢中挖了個坑,將父親安埋了,並立了一座孤墳,冰凝把手中一把蘆葦放在父親墳前。“爸,我想給你獻花,可這兒什麽花都沒有,隻有蘆葦,爸,您別生氣,今後,我和哥哥每年都給您獻花。”
泉給父親磕頭,然後扶起妹妹,兄妹倆又繼續流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