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廝殺
此時，江橋北岸的天空很紅，落日的餘輝掛在赤生林的樹梢上，如果沒有戰爭硝煙，這樣祥和的時光該多好啊!
馬占山有些燥熱，他進人前線戰壕。
陣地上他看見沒有打掃的戰場上躺著我們的士兵屍體與敵兵屍體。這悲壯的場麵讓人看得出來，幾分鍾前這裏進行了怎樣一場壯烈的廝殺。
槍聲暫時停止了。守軍正在忙著打掃戰場，搶救受傷的士兵，草草掩埋了戰死的士兵，但趙曉峰的命令是：立即搶先奪取敵人留下來的槍支彈藥！
馬占山心裏有些悲痛：這些士兵還都年輕，如果不是外敵入侵，他們這時候或許正在和父母、妻兒坐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可現在他們的血灑在這裏，他們的生命也被埋在這裏。兩天來的戰鬥，使他倏然明白：戰爭是悲壯的，也是殘酷的，它是用無數不幸的生命作代價換取勝利。中國士兵是好樣的，他們用自己的血、自己的死換來混蛋政府的覺悟。
在這天午夜，日軍濱本部發給關東軍最高司令官的電文這樣寫道：我軍於今日拂曉，向中國部隊大興站正麵陣地奮起衝擊。苦戰數小時後，到達中國軍隊第一陣地。中國軍人在大興陣地構築有極其堅固的陣地，並用大批重機槍、近百挺捷克式輕機槍組織火力網。在我占領中國軍人陣地後，中國軍隊在正麵組織了敢死梯隊，同時從兩翼用大批騎兵包抄衝殺反攻。我聯隊田煙新一副參謀長等一批官兵戰死。由於中國軍隊火力太猛，增援部隊上不去，隻好撤出被突破的大興站陣地。待明日拂曉再攻，隻要炮兵配合協同有力，我聯隊完全有把握奪取中國軍隊的大興火車站陣地。
日軍11月5日這一天戰鬥中，拉回傷兵、死屍百十卡車，濱本聯隊付出了空前的傷亡代價，戰後日方公布：此役日軍戰死3617人，傷1600多人；張海鵬偽軍死傷700多人。
5日的戰況不僅震驚了關東軍，也震驚了日本國內。日本廣播電台風向急轉，一天前還說江省軍事裝備陳舊，不堪一擊，可一天後，又詭稱馬占山擁有新式武裝、有蘇聯人的支持等等，關於馬占山的報道也突然間驟增。
日軍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大為震驚，為壓住馬占山咄咄逼人的勢頭，星夜從四洮路急調援軍並又為他們調配了五架飛機，準備更大規模的進攻。
“多門那混蛋能找出一萬條槍斃他的理由！”本莊繁發瘋了。
盡管日軍投入近三萬的兵力，仍未能突破已被炮火夷為平地的大興火車站陣地，當炮火過後，守軍像地鼠一樣很快又會挖出新的戰壕堅守。
本莊繁的關東軍進犯江橋，一連兩天，部下死傷慘重，指揮攻打江橋的多門師團，是他手下的有功之臣，曾經立下赫赫戰功。那時這支魔鬼般的部隊燒殺奸掠，如人無人之境，所到之處十室九空，不可一世，曾有“魔王多門”之稱。所以，本莊繁才把進軍北滿的重任交給多門，那天多門昂著頭，一副得意忘形地表態：“保證一個月占領北滿半壁江河。”不曾想，多門五萬人之眾未能占領小小的江橋，卻使近萬餘關東軍官變成異國之鬼。
本莊繁氣紅了眼，也同多門翻了臉，讓他投入所有軍事力量拿下江橋，並告訴他，很快再派援兵從洮南趕到江橋會同他作戰。
多門在上司麵前丟了臉，把氣全撤在了6聯隊長濱本身上，濱本聯隊是進攻江橋的主力部隊，他沒有攻下江橋，反而把幾乎所有的部隊都丟在了江橋上。
惱羞成怒的多門大罵濱本：“你地！是混蛋！啪！”一個耳光。
“嗨！”
“你地！是蠢豬！啪！”又一個耳光。
“嗨！”
“你地！是八格牙魯！啪！”又一個耳光。
“嗨！”
濱本現在就如同一個木偶一般，被多門打得東倒西歪。
多門發夠了火，這才怒道：“明天，再給你補充一萬兵力，如果6日還是攻不下大興車站，就軍法從事！”
“嗨！”膽小的濱本終於偷偷地喘了口粗氣，知道自己的腦袋暫時還掉不了。
可是，軍令如山，濱本知道多門是殺人魔鬼，自己如果6日拿不下大興站，等待他的將不再是多門的嘴巴子，而是軍法處置，多門那混蛋說到做到，決不會饒了他。
濱本聽了多門瞪著血紅眼睛的命令後不寒而栗。直覺同時告訴他不戰是死，隻有戰勝還能有機會活著。
次日清晨，多門師團長親自到前線督戰。
他把濱本又叫到指揮部：“濱本先生，你知道中國軍隊的指揮官是誰?”
“馬占山，中國黑河警備司令。”濱本不解多門師團長話中含意，還是這樣做了回答。
“哼!馬占山，一個綠林出身的軍人，竟把你征服了！”多門師團長無不諷刺地盯著濱本聯隊長，“今天你要不拿下橋北岸守軍陣地，麵對你的絕不會是閃耀著的官階，我會獎給你一把剖腹的戰刀，哼哼！”
“是!”失敗者總是會成為被嘲弄的對象。
其實，昨天這一夜，濱本幾乎沒有合眼，他把各種軍事武器、長短程火炮、裝甲車全部調動起來了，他想先把大興站砸爛再進攻。
淩晨五時，天剛麻麻亮，濱本就開始了他凶殘的計劃：將歸他指揮的30000軍隊分成六隊，全部投入奪取大興站的激戰。
在400門大炮，6架飛機，20輛鐵甲車的支援下，他命令士兵督促抓來的民工強行搭設浮橋，稍有怠慢者就被刺刀挑死．與此同時，日軍從四洮路調來的援軍萬餘人，糾集張海鵬偽軍三千餘人，利用新式武器向守軍正麵江橋的大興方向撲來。
天上，僅剩的十幾架作戰飛機川流不息地在江橋南岸陣地上空輪流轟炸；地上，炮兵以最強烈的態勢，每隔三分鍾發一彈，如連珠排比般向守軍陣地轟擊；江麵上，50多隻渡船滿載日軍，從兩翼鉗形搶渡，浮橋也在日軍刺刀下搭好了。
這是自4日以來最激烈的一次轟擊。
戰鬥進行一個小時，日軍從四洮路調來的援軍10000多人已經趕到江橋北岸，匯合剛湊起來的張海鵬的烏合之眾3000多人作為後續部隊向中國守軍連續發起強攻，雖守軍誓死奮戰，仍未能阻止日軍搭設浮橋，敵軍從浮橋上向我守軍陣地猛撲。空中的飛機到處狂轟濫炸，地上的大炮瘋狂傾進守軍陣地，形勢異常危急。趙曉峰聞訊後，立即派人分頭傳達他的命令：
一、炮兵營立即將敵機全部殲滅！所有部隊無命令不準退卻，違則處以軍法；
二、派副官長唐鳳甲為左翼督戰，參謀處長金奎壁為右翼督戰；
三、敢死隊一定要將浮橋炸毀！
“打！”隨著黃閱海的一聲令下，剩餘的三十五門迫擊炮、六十多門火炮一百多挺高射機槍立即發出了振奮人心的怒吼。
不一會，原本狂妄至極的六架日本飛機就完全消失在陣地的上空，當守軍得知敵人剩餘的飛機已經逃跑，部隊士氣立即大振。雖然全線陣地幾乎被炮火摧毀，但官兵們半步不退，與敵軍展開肉搏，拚命衝殺，戰況異常慘烈。
不斷有戰場消息報來。趙曉峰問徐寶珍：“我軍正麵戰場還能堅持多久?”
徐寶珍看著趙曉峰道：“大興站三麵受敵，守軍陣地不斷被敵人攻破，幾經肉搏，才又回到守軍手中。但日軍明顯處於優勢，守軍傷亡慘重。”
形勢異常危急，在硝煙彌漫的火線上，已增加了步兵二旅吳德林團長與原來江橋之戰開始的騎兵一旅薩力布團、衛隊團和步兵三旅二團的兩個營，在趙曉峰的督戰下，官兵士氣大振，拚死與日軍搏鬥。
多門今天也發瘋了：“不拿下大興站，絕不收兵。”他已經把他的全部作戰部隊投在了一線上，他不相信中國士兵陣地是一塊銅牆鐵壁。
日軍大炮排山倒海般地投向大興站陣地。
“炮火太猛烈了！”趙曉峰被薩力布團長強行推進戰壕避彈洞裏。震耳欲聾的轟炸聲使人近在咫尺也聽不清對方說話，薩力布大聲喊道：“敵人炮火太猛了，步兵可能正向我們陣地摸來，我帶騎兵收拾他們！”
這時已近上午10時，日軍已略占上風，趙曉峰立即審時度勢，心裏盤算怎樣對敵軍弱部突然襲擊，以緩解主陣地的壓力。
“好!”趙曉峰略想一下，命令騎兵為先鋒，迂回包圍江橋日軍。
薩力布團長帶領部隊飛速繞過正麵敵人，見敵兵蜂擁到大興陣地前麵，鑽進了口袋，悄悄從側翼把敵人截斷，並命令騎兵隨時準備出擊。
而此時，幾百名敢死隊員衝了出去，許多人提前拉響了zha藥包，與來犯的日本人同歸於盡，終於，他們在機槍陣地的掩護下殺開了一道口子，將日本人剛剛建起來的浮橋炸毀了。
“好！”聽到這個消息後，趙曉峰使勁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叫他們有去無回！”
薩力布走後，趙曉峰立即命令步兵和炮兵掩護配合薩力布的騎兵團。剛布置完，吳德林團就把抓到的“舌頭”交給衛隊偵察排長帶到趙曉峰的麵前。
“咕咚，”衛隊偵察排長把背著發報機的日本兵摔到趙曉峰的麵前。趙曉峰立即用日語審問他。
站在一旁的謝珂大為吃驚，他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司令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東西，為什麽他好像什麽都會似的！但，日本兵一句話也不答。
突然，他轉身在別人還沒明白時，把腦袋猛撞在一塊大石頭上，頓時頭顱粉碎，紅的白的東西湧出來。趙曉峰不無遺憾地朝謝珂一攤手道：“好不容易找個會喘氣的，又讓他成仁了。”
謝珂問偵察排長：“怎麽抓到的?”
偵察排長說：“是吳德林團長讓送來的。他們說這小於正蹲在煙地裏發報，被逮住了，吳團長讓送來請司令親自審問。”
趙曉峰恍然大悟：“怪不得敵人炮彈打得這麽準！聽說自己的炮兵陣地也已經受到了損失。”
趙曉峰隨即命令偵察排長向吳德林、徐寶珍團長通報，敵人炮兵有特務引導，他們的引導小組帶著電台潛在我軍陣地，立即派偵察兵搜查。
這時，橋北守軍陣地突然喊殺聲驚天動地。守軍又一次發起衝鋒，炮兵封鎖江麵，壓抑對岸敵人火力，步兵在兩翼掩護下，很快把過江的偽軍包抄過來。張海鵬手下的偽軍哪裏值得打?交手沒幾分鍾，3000多日軍就敗退到江橋邊，但浮橋現在已被炸毀，他們已經無路可逃。
薩力布帶數百名騎兵，突然出現在日軍後部和側翼，一下子就讓敵人亂了陣腳，回過頭來，慌忙對付洪水般湧來的戰馬戰刀。這時，守軍正麵部隊也從拋落下來的塵土裏一躍而起，一時整個戰場殺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