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麽感覺？

這兩個字曾經無數次逼近自己，甚至能夠聞到死神的鼻息，可楚盡忠從未想過死亡來臨時，將會是什麽感覺，直到他倒在掩體之中的時候。

就在戰車逼近的瞬間，楚盡忠挺起身子，趕在炸藥即將爆炸的前一秒，將幾枚綁在一起的八九式加重預製破片手雷扔進了九五式戰車下，突然爆炸開來的熱浪將楚盡忠的身子從地上卷了起來，楚盡忠感覺自己在火焰之中翻滾了兩圈，隨後重重落在地上，碎石、鋼甲夾雜著土塊落下，將楚盡忠埋了起來，轉瞬間便令他失去了意識。

等楚盡忠被一名士兵從廢墟之中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和四肢，腦袋嗡嗡作響，仿佛還在劇烈的搖晃之中，楚盡忠摸索著自己的身體，指尖傳來的觸感才能讓他確認自己的胳膊腿兒都還在，隻是大腿被鐵片割傷，汩汩而出的鮮血混合著塵土，傷口最終被黑色的血痂覆蓋住。

大難不死，楚盡忠重重喘了兩口氣，胸口似乎被什麽東西擊中過，肋骨錐心得疼，卻也好在紛亂的雜物壓在了楚盡忠身上，才使他免於被烈火燒身而死。

楚盡忠沒有休息的時間，他拽著身旁的士兵，對方沒想到重傷如此的楚盡忠居然還能“活”過來，不免露出了一臉驚愕，楚盡忠扯著嗓子聲嘶力竭道：“其他人呢？”

士兵蠕動著嘴唇，楚盡忠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僅能從士兵的口型判斷，得知僅剩的一輛九五式戰車已經被楚盡忠炸毀，掩護迫擊炮進入射程的部隊仍在前進。

楚盡忠攥著槍杆子，撐著自己試圖站起來，就在他剛直起身子的時候，士兵突然將他一把撲倒。

環視四周的情況，楚盡忠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一支日本陸軍小隊包圍了，掩體內還有幾名中國軍人，正在與日本士兵進行殊死之戰。

前來圍攻的日本士兵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卻在以幾個方向同時向掩體內進攻，楚盡忠心急如焚，擔心前方護送迫擊炮的任務進展情況，可眼下就連他自己的生命安危也成了未知數。

楚盡忠將匍匐在掩體上的一名中國軍人從MP-18德製衝鋒槍前推開，親自上陣的楚盡忠扣動扳機，一連串子彈如彈雨般射擊而出，正試圖靠近掩體的幾名日本士兵立刻抽搐著倒下。

可這並不妨礙更多日本士兵正在靠近，以穀壽夫的命令，不將南京城內最後一名中國軍人擊斃，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

天邊，暮色低垂，如果按照原定安排，朝香宮鳩彥王和穀壽夫現在應該正在慶功酒會上推杯換盞，楚盡忠冷笑，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這些小日本有一刻安穩日子過！

城門外的朝香宮鳩彥王的眼皮狂跳起來，此時的他再也無法保持什麽坐姿了，不僅是腰部的酸痛和傷腿的痛楚，就連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處尊養優的朝香宮鳩彥王尚且不具備在戰場上餓肚子的本領，饑餓令他更加煩惱，趕緊擊斃那些中國軍人的話，豐盛的美食就該端上桌子來了。

“一個小時之內，結束戰鬥！”

朝香宮鳩彥王的命令有些不近人情，卻也沒有人膽敢違抗，更多的日本士兵在參謀官的指揮下，湧入了戰場之中。

楚盡忠已經幹掉了至少十名日本士兵，可前仆後繼而來的小短腿卻令他感到頭疼。

再這樣下去的話，楚盡忠即將麵臨的是彈盡糧絕，連突圍的機會都將失去，更何況，一旦天色暗下來，楚盡忠的另一計劃將很難順利實施。

想到這裏，楚盡忠咬了咬牙，四處尋找著可突圍的突破口，卻偶然發現了不遠處一口箱子裏的大正十二年式步兵地雷。

前來攻擊楚盡忠等人的日本士兵們都有些不耐煩了，不知道這時候參謀官還要搞什麽名堂，為什麽要讓他們盡量留什麽活口，在南京城裏殺掉的中國人還不夠多嗎？是死是活又有什麽區別呢？士兵不明白，如果抓住這些中國軍人加以折磨的話，受折磨的將不僅僅是潰軍，而是中國人的精神！畢竟如果他一旦能夠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也不會仍然僅僅隻是一名連日之丸都沒資格佩掛的普通士兵了。

掩體後的火力居然稍稍有了弱下來的跡象，看樣子那幾名中國潰兵的子彈已經使用殆盡了，幾名日本士兵臉上暗暗竊喜，甚至有幾人迫不及待地停止射擊，向掩體兩側靠攏過去。

既然參謀官隻是說需要抓活口，那麽活著就滿足條件，至於是不是少了胳膊或者腿，所謂的“活”口能活多久，就根本不重要了吧？兩名日本士兵稍稍放下了槍口，做出了向腿部射擊的打算。

在一陣紛亂的流彈之後，掩體後的中國士兵已經停止了攻擊，兩名士兵以槍口作為掩護，繞到了掩體後麵，這就看到了零散躺在各處的中國士兵的屍體。

“該死！”軍曹阪田橫二暗自咒罵了一聲，看樣子是無法完成參謀長的命令了。

然而一名士兵的叫喊聲很快打亂了他的思緒，順著那陣吵鬧聲傳來的方向，阪田橫二看到了倒在掩體後不遠處，竟然有一具日軍屍體？胸前居然還佩戴著參謀絛？

日軍有在戰場上將屍體帶回去的規定，阪田橫二立刻擺手命令兩名士兵將這名參謀官的屍體帶回去，而他自己則在中國軍人的屍體中僥幸地尋找著活口。

阪田橫二用腳尖撥弄著倒在地上的屍體，雖說他也覺得這些中國潰兵的確很值得尊重，但是也的確令人憎恨，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話，入城式恐怕早就結束了。

當阪田橫二來到楚盡忠麵前的時候，楚盡忠傷痕累累的身體看起來就像殘破的人偶，阪田橫二甚至根本不認為這樣的人還有活著的可能，就在阪田橫二打算從楚盡忠身上邁過去的時候，阪田橫二眼中的這具“屍體”居然動了！

楚盡忠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不等阪田橫二反應過來，楚盡忠腕子上猛地用力，阪田橫二直勾勾地倒了下去，楚盡忠一個翻身，刀子已經從阪田橫二的胸前貫穿過去，楚盡忠順勢拽著阪田橫二的身體擋在自己身上。

被捅了一刀的阪田橫二沒有當場死亡，要了他的命的，是背後那名已經死去的參謀官手中的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