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雖勝尤敗（三）
渦陽外楚店村，翟勤看著切腹自殺的田代元俊，臉上沒什麽表情。
周紹遠有些激動：“翟副參謀長，怎麽不高興？鬼子一個聯隊逃跑的不足一個大隊，除了騎兵中隊以外逃跑的人不過幾百人，我們可是全殲了四千多接近五千鬼子，台兒莊才消滅一萬三千多人。”
翟勤歎息一聲：“沒有見到羅師長還不知道情況，隻是我們就傷亡了一千多人，這是用人數換來的勝利，心痛啊！”
對翟勤的感歎，周紹遠不明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是戰場規律。哪有沒有傷亡的戰鬥？不過畢竟是他的兵傷亡，也心疼。隻好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那些鬼子戰俘傷兵怎麽處理？”
翟勤剛想說殺掉，微微停一下，他想起一件事說道：“通知衛生隊給他們治傷，不要讓他們死。”
“啊？”周紹遠有些發愣的看著翟勤。戰場惡魔轉性了，怎麽不殺鬼子了？看到周紹遠的樣，翟勤不滿的說：“看什麽看，我很像那樣凶狠的人嗎？”
周紹遠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是，你不是很像，根本就是。是不是又有什麽鬼主意？”
翟勤抬起腳，想起周紹遠可是堂堂少將旅長，不是自己的獨立大隊軍官。鬱悶的說道：“真想狠狠踹你一頓，讓你知道翟家無影腳的厲害。我本善良，謠言誤我清名。”
周紹遠徹底無語，半天搖頭：“真夠無恥的，敢這樣說。”
“滾，氣我是不是？”翟勤大怒。周紹遠一笑轉身要出去，正在這時外麵士兵喊道：“羅師長到。”
周紹遠連忙站住，翟勤也向門口看。羅奇在外麵進來，雖然都是少將，但羅奇是師長，黃埔一期畢業，無論資格還是職位，全都超過周紹遠，他立即敬禮：“參見羅師長。”
翟勤愣一愣，也舉手敬禮：“翟勤參見羅師長。”
羅奇心情特好，渦陽解除危機，鬼子等於全軍覆沒。本來還以為會戰死渦陽，可是翟勤的指揮讓這裏暫時安全，心情很好。雖然傷亡一千多人，但取得勝利，舉手還禮。
麵前兩個人，一個是和自己一樣的少將，一個雖然是中校，但是他是兵團副參謀長，又是薛司令的麵前紅人，所以舉手還禮，笑著說道：“感謝二位解渦陽之圍，我以向薛司令報告了情況，所以來遲，請進渦陽一敘，為二位慶功。”
翟勤心裏一震，自己在這裏薛嶽並不知道。以保密為借口，周紹遠沒有匯報，但羅奇並不知道。
這樣的大戰怎麽可能不上報，羅奇在戰鬥結束後，就命令向戰區和兵團指揮部報告，同時收攏部隊加強渦陽防禦，安排完才來到這裏。
翟勤心裏還是對薛嶽不滿，他想打完這一仗立即返回張八嶺，用周紹遠的電台已經命令劉虎和趙凱，如果不敵鬼子就撤出將軍台，避開日軍的進攻，暫時向巢湖方向轉移，向大別山區轉進。
劉虎回電說鬼子定點在一個方向進攻，轉移沒問題，想給鬼子一定殺傷，趁機再撤。翟勤畢竟不了解情況，隻是聽劉虎報告。這段時間成績不錯，隊伍已發展到兩千多人，這個速度讓翟勤嚇一跳，這麽快？但還提醒他們數量多，戰鬥力有限，小心。
就是不放心，他才決定盡快返回張八嶺。不知道薛嶽知道自己在這裏，會不會治自己一個私自逃離的罪名。畢竟自己是兵團副參謀長，沒有命令，私自離開可是逃兵。
可這些翟勤不能說，隻好說到：“多謝羅師長，我也有要務，急於返回張八嶺。”
羅奇哈哈一笑：“翟大隊長，翟副參謀長，你真是戰場的救火隊員。這裏到張八嶺也不是一天路程，不必急在一時，讓羅某盡地主之誼再走不遲，請。”
翟勤也不好說什麽，人都說盛情難卻。隻好點頭：“這是33旅和95師官兵功勞，翟勤可一槍沒放，一個鬼子沒殺，哪有什麽功勞。”
羅奇一笑說道：“翟副參謀長太謙虛了，這可不像是軍人，請。”
第33旅和95師官兵在打掃戰場，在尋找給心愛人的禮物，弄得鬼子屍體到處都是。
也有一些傷得比較重的，哪有人給他們治傷，直接殺掉。因為這時都知道這場戰鬥是翟勤指揮的，殺掉俘虜太正常了。
特別是58團的人，受獨立大隊影響，對戰術小隊的話可是記住了。他們大隊長說：“隻有死人才沒有危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鬼子從地球上抹去。怎麽抹去？當然是殺掉。最後隻是留下了不足一百人的輕傷員。
這個手法讓95師官兵再一次明白惡魔就是惡魔。也不愧為流氓大隊長稱號，竟然公開答應士兵，繳獲戰利品歸自己，說是送給女人、老婆和情人。
流氓大隊長，就是不一般，弄得95師的各團長、營長不甘示弱也跟著學。實在沒東西了，隻要是日本人身上的都是好東西。
戰場打掃的分外徹底，就差把鬼子扒光了。戰場還沒有打掃完，翟勤又一次出名了，財迷大隊長讓鬼子暴屍荒野。如果不是怕引來瘟疫，估計屍體都不用埋。
不知道誰說的瞎話，說是翟勤的命令，把鬼子屍體和砍掉的腦袋分開埋。這一下渦陽地區很快瘋傳，翟勤是凶神，是魔鬼，魔性衝天不要惹他。
不過這時候翟勤可不知道，在渦陽裏麵和羅奇他們喝酒慶功呢！翟勤這麵打了勝仗，大吃大喝。把指揮部前移到中牟的薛嶽確在發怒。
他接到報告歸德失守，黃傑擅自撤退，把歸德防禦交給187師，帶領他的兩個師向柳河退卻。
第13師團被擋在渦陽隻是一部分，毫縣被占領。第114師團和第3混成旅團向睢陽、虞城進攻，占領碭山的第16師團以及第13混成旅團向歸德進攻，黃傑撤退了。
187師於當天夜裏也撤離，鬼子占領歸德。這個變化讓薛嶽不知道怎麽解決。雖然再次奪回蘭封讓徐州的大部分兵力撤出，大批物資列車也順利通過，撤往鄭州。但是歸德失守，日軍兩個師團一個混成旅團派出三個旅團的兵力，已全麵壓向開封，對14師團的圍殲戰已變成不可能。
在黃河岸邊得到兵力補充，得到補給的第14師團開始反進攻。薛嶽的豫東兵團受到前後夾擊，有被日軍包圍消滅的危險。看著這個報告薛嶽幾乎眼前發黑，他恨不得現在槍斃了黃傑，徐素普也有些傻眼，看著地圖想辦法。
好半天薛嶽冷靜一下說道：“命令進攻14師團的7軍、64軍采取守勢，圍困第14師團。命令桂永清27軍和71軍去睢縣，在由集一帶構築陣地，阻擊北上的日軍。其他各軍阻擊歸德方向的日軍，掩護主力部隊逐步後撤，向開封以西地區撤退。”
徐素普迅速記下命令，進行戰場調整。薛嶽很清楚，蘭封會戰失敗了，不過他還是想消滅第14師團，隻要李漢魂和宋希濂、桂永清的三個軍進攻順利，能阻擋日軍進攻，遲滯第16師團和第13師團，調整過來的薛嶽，還是有能力消滅第14師團。可是他剛剛下達完命令，作戰參謀遞給他戰區的命令，這是第一戰區程長官的命令。
內容是戰區兵力向西轉移的部署方案。看完這個命令，薛嶽把命令遞給徐素普，長歎一聲：“執行吧。”
這個命令很明確，那就是徐州會戰已結束，蘭封戰役已然失敗，日軍兵力全都向西撲來。豫東兵團傷亡巨大，為避免和日軍決戰，保持機動力量。第一戰區所屬部隊向平安路以西撤退。在開封以東到平漢路以東地區留下遊擊武裝，牽製鬼子西進，掩護主力向西撤退。
徐素普看完命令，薛嶽說道：“命令第32軍守備開封、鄭州。37軍擔任迄糧寨到黃河鐵橋以西防禦。萬福麒的53軍擔任匯水、鞏縣防禦，其他部隊向許昌、駐馬店、周家口地區轉移，命令77軍馮治安在渦陽、毫縣、周口地區牽製日軍。”
徐素普也很無奈，但是戰區的指示也是正確的。日軍以集中第3師、第16師團、第114師團、第13師團、第10師團以及兩個獨立混成旅團，共計十五萬多部隊，全麵向西撲來。如果再堅持下去，不但無法消滅第14師團，豫東兵團會被前後夾擊，整個兵團主力有被消滅的危險。
薛嶽沒有責怪黃傑。黃傑什麽人，薛嶽清楚，他處理不了人家，隻能把情況上報軍事委員會，由委員長解決。指揮兵團所有部隊向後撤退。
“報告”參謀進來說道：“第77軍報告，他們的95師和第33旅，在渦陽消滅日軍一個聯隊，取得渦陽勝利。”
參謀說完，把電報遞給薛嶽。這個報告讓薛嶽一愣，消滅一個聯隊，第95師有這個能力嗎？如果那樣，歸德會失守嗎？他接過電報，看了一遍，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翟勤，又是翟勤，哪一次都是他來這個馬後炮。戰前為什麽不報告？我薛嶽就那麽不讓你信任嗎？氣得他忍不住終於大罵出來：“王八蛋，辜負了我的器重，混蛋。”
薛嶽的大罵讓徐素普愣住了。不管怎麽樣，消滅一個聯隊，可是大捷，司令怎麽氣得大罵。他拿過電報一看，明白薛嶽為什麽生氣。原來不辭而別的翟勤並沒有回張八嶺，而是去了渦陽，指揮33旅和鬼子打仗。
戰果讓徐素普吃驚，徐州會戰、台兒莊大捷是以消耗三萬多人的代價殲敵一萬多人。渦陽戰鬥，鬼子一個聯隊和一個大隊，逃命的不過四五百人，這是打沒了鬼子一個整編聯隊還多，殲敵五千多人。
徐素普也明白薛嶽生氣在哪了，如果戰前報告知道日軍失敗，歸德不會失守，薛嶽就能消滅第14師團。但這個戰鬥誰都不知道，黃傑不知道，堅守歸德的187師也不知道，被逼進歸德的鬼子嚇跑，以致現在的情況出現。
徐素普放下電報：“司令，也不怪翟勤，他來提建議是我們把人家趕出去的。再說即使知道又怎麽樣？進攻歸德的是第10師團和第16師團，關鍵還是黃軍長撤退。如果他多堅持一天，第77軍就能增援歸德，以翟勤的指揮能力也許能改變戰局，可是隻差一天。”
薛嶽何嚐不明白，如果歸德多堅持一天時間，翟勤他們是夜間取得的勝利，現在就上報。如果此時歸德還在，戰局是會改變的。
他生氣是因為報告來自95師羅奇，並非是翟勤。這讓他憤怒，難道我薛嶽就這麽不讓你翟勤信任嗎？為什麽全都不報告，就是戰後連報告也沒有。
徐素普說道：“司令，我想翟勤不報告有原因的。”
“你總是為他說話”薛嶽不滿的說道：“什麽原因，還不是不信任我們。難道我們是漢奸，是投降派嗎？”
徐素普搖搖頭：“我分析翟勤確實不滿，他的戰功足可以升任旅長和師長，以他的指揮能力，指揮一個師也沒問題。但是他的功勞呢？到底是年輕人，你一句為他好讓他根本沒有上升的機會。獨立大隊越打人越少，他這次帶一百多人前來，我想你也明白。蒙城一戰把一百多人也打發回張八嶺，還是在知道自己被調任參謀長以後，這說明什麽？他在看你怎麽安排他。你不但沒重用，反而削去他的兵權，讓他成為閑職。這一次他離開這裏，又指揮一場這樣大的勝利。司令，我們恐怕要承擔嫉賢妒能的名聲了。”
薛嶽身體震動一下，徐素普說的太有道理了。薛嶽自認翟勤行事囂張，做事不留餘地，為人又傲氣衝天，這樣把他升太快是害他。但是確沒有設身處地想想翟勤的感受，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哪能受得了這個。本來想把翟勤留在身邊，可是看來已然結怨。
看到薛嶽的表情，徐素普畢竟是站到薛嶽這邊的，他說道：“司令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你看是不是調整一下翟勤的職務？”
薛嶽擺擺手說：“不用，我薛嶽做事問心無愧，何必遷就別人。他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也沒辦法。還是抓緊安排部隊撤離，防止日軍大規模追擊。”
聽薛嶽這樣說，徐素普再沒有說什麽。司令是冷靜的人，並不是意氣用事的性格，不知道這回怎麽了。翟勤上邊有人，這樣大的戰功是壓製不住的。對於有流氓之稱的翟勤，徐素普從心裏不想得罪他，此人說不上怎麽辦，弄不好對司令可能不利。
徐素普想說，但是他沒有說。因為戰場形勢已然變化，如果不慎可能被日軍包圍，趕緊想辦法安排部隊調整部署。
這邊薛嶽沒什麽動靜，一天時間過去，翟勤沒有得到司令部的任何消息。翟勤放心的同時也失望加生氣，他畢竟是人，雖然沒想借著戰功弄多大的官。
一個被消滅打跑的蔣家王朝，翟勤也沒想過當他們的官。但是他要擁有帶兵的權力，否則怎麽打鬼子。一場接一場連續的戰鬥，讓他更加明白，小股部隊隻能是小打小鬧，永遠也解決不了問題。想給鬼子重創，必須是擁有大的部隊，一支久經訓練戰鬥力強的部隊。否則就隻能這樣，消滅三千鬼子自己傷亡兩千。
又是一夜時間，翟勤對羅奇說道：“羅師長，我告辭了，必須返回張八嶺，獨立大隊麵對鬼子的進攻，也不是很樂觀。”
羅奇把戰報上報司令部，但沒有接到對翟勤的命令。隻是讓第95師在渦陽向北進攻永城，配合第77軍其他部隊掩護西撤的軍隊。羅奇認為翟勤是有任務的，也沒有挽留。中午的時候，翟勤離開渦陽，準備走利辛小路，避開鬼子返回張八嶺。
翟勤的速度不是很快，他還是不習慣騎馬。但為了速度快，這也沒辦法。對薛嶽的失望讓他心裏有氣，一路上走得也無精打采。郭全、林超不知道大隊長為什麽不高興，也許是因為傷亡過大，大隊長可是很在意士兵傷亡的，也都不說話。
正在趕路的翟勤聽到後麵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停下馬回頭看到郭全和林超抽出槍對準後麵。這裏雖然不是敵占區，但到處都有鬼子，本打算過了前麵利辛，就換便裝的。
很快在轉彎處，飛奔過來幾匹馬。其中一人喊道：“翟副參謀長等一下，我是95師的。”
翟勤不知道羅奇派人追自己幹什麽？難道渦陽又出現變化。眨眼間幾匹馬衝到近來，一個參謀連馬都沒下，舉手敬禮說道說：“翟副參謀長，羅師長請回去，有戰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