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車停在石子路上,宋歌下車前,司機特地問了聲。
“姑娘你一個人到這兒來幹什麽,這一帶都沒人,是不是記錯站了?”
“沒有記錯,我和人約好了。”
“好,那你小心啊。”
公車關了門,宋歌朝司機揮揮手。
車尾後留下一片飛揚塵土,宋歌放下掩鼻子的手,仰頭看那插在地上的站牌。
搖搖欲墜,好像風一刮就會折斷倒下。
舉目望去,四周皆是雜草,草叢中隱隱綽綽掩蓋住一條水泥路。
那大概是之前南陽鋼廠正常生產時鋪造的。
宋歌撥開齊腰的雜草,按住自己的帆布袋,微探著脖子,慢慢往前走。
荒山野嶺又這麽多草,很難不去想象有什麽蛇蟲冒出來。
總之她很慌,慌到短暫的忘卻了,馬上就要見到大變態賈鬆的事實。
可能是大清早,蟲子還沒醒,宋歌沒瞧見叫人膽戰的小動物但穿行叢生的著裝雜草還是給她腿上添了幾道傷痕。
那是帶鋸齒的小草割到的,起初掃在腿上,帶著難以察覺的癢,癢了之後就是疼。
等她走出來,低頭一看,推上是一道道冒細密血珠的劃痕。
好疼好慘,嗚嗚嗚。
她用紙巾把腿上的血跡擦掉,竟然浸濕了一整張紙。
傷口較小,她按了幾秒,鬆開後,已經止住流血的趨勢。
*
風吹過,帶著鋼鐵掉落的金屬聲敲在耳畔。
宋歌抬眼,才注意眼前這座沒了大門的高樓。
網上新聞報道,原來的鋼廠因發生事故,造成幾個員工身亡,領導層各自推卸責任,場子辦不下去,就被夷為平地。
場子裏的機器全被運走,隻剩下一座堆了些殘料的高樓。
已是七八年前的事,這高樓當時氣派,現已經在風吹雨打下變成殘霜風雪的老者,牆壁斑駁,露出內裏的紅磚頭,水泥地上全是裂痕。
窗子和大門全被經年的風雪侵蝕,全都掉落。
宋歌剛踏進門,一群蝙蝠從她頭上飛過,飛到第一層樓頂岌岌欲倒的吊燈上。
盤旋樓梯往上,宋歌路過一片零碎生鏽的鐵質鋼材,慢慢往二樓走。
樓梯間到處可見的蜘蛛網,到了二樓,她拿出手機給賈鬆打電話。
這棟高樓,隻有三層,賈鬆應該在二樓。
鈴聲還沒響就被掛了。
宋歌攥住手機,環視二樓,這裏有很多小房間,應該是當年負責鋼廠主要的決策部門待的地方。
也許賈鬆鐵定了心,要她自己找到宋希,所以故意不接電話。
*
太陽光還未燃燒成熱烈的模樣,那些房間背光,經久時間封成了一室的陰氣。
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克服心理,宋歌邁出一腳,忽的聽見身後有人喊話,“嘿!”
嚇得她渾身一抖,蒼然轉頭,瞧見樓梯上站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涼意漸起的秋天,他就穿了個白條.子背心,一個大褲衩,打著赤膊,手臂上有黑色詭異圖案的紋身。
“宋歌是吧,上來!”大漢手一招,自己站在原地不動。
像要親眼看著宋歌上去,他眼光黏膩,炯炯中帶著糊成一團的惡心。
宋歌頭皮發麻,扣住手指往樓上走。
天台四周有短短的矮牆,宋歌爬上來,瞧見賈鬆悠閑地坐在躺椅上,遮陽傘為他投下一片陰影,他手邊還有個簡易的白色小桌子,上麵放了瓶紅酒和一個高腳杯。
好像在等什麽好戲開場,拉開帷幕那刻,他就會端起酒杯靜靜欣賞。
宋歌是在這一刻覺得不對勁的,她感受不到賈鬆想要交易的真誠,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拔腿準備跑。
可還沒轉頭就被人從身後猛的一推。
那大漢的勁一點沒留,推得她直往地上栽去,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呃……”宋歌捂住下巴,她擦了下,手背上全是血。
此時大漢走過來把她肩膀上的帆布袋搶走,宋歌毫無還手之力,連搶奪撕扯的環節都沒有,她手臂摔得完全沒了力氣,被人碾壓式完勝。
“嗬~宋歌還是這麽嬌氣啊,又蠢又笨的女人,你怎麽這麽好騙。”賈鬆把銀行卡夾在指間,輕輕拍打宋歌蹭破皮的臉頰。
話音在和煦的陽光下.陰冷瘮人。
“賈鬆,錢我帶來了,你放了我哥。”宋歌抬頭,望著這個男人。
臉頰凹陷,手腕的骨頭凸出來,枯瘦嶙峋,像根幹草。
可這跟幹草力氣未減。他拽住宋歌頭發,掀開唇角:“急什麽,好戲還沒開始呢,還有人沒來。”
賈鬆陰沉著語調,身後忽然傳來猛烈巨響。
循聲望去,宋歌這才瞧見天台邊緣立著個鐵架,上麵纏著鐵鏈,綁在上麵的正是宋希。
他衣衫髒亂,都被浸了血,嘴裏被塊破布塞著,盯著賈鬆的方向,好像要將他千刀萬剮。
賈鬆看了眼倒下的鐵棒子,對上宋希的目光,嘴角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宋希,現在感覺怎麽樣,你最喜歡的妹妹因為你,被我踩在腳下,是不是很爽啊?”
宋歌的手被皮鞋碾壓得生疼,她受不住蜷縮起身子。
宋希見了,雙眼通紅,嗓間發出狼嚎般的悲鳴。
這幕讓賈鬆興奮得狂喜,情緒支撐著他形銷骨立的身軀,他笑得癲狂,讓人覺得背脊寒涼。
他鬆開腳,居高臨下的笑:“今天你們都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還沒到。宋歌還記得當初莫深被你打的場景嗎?”
“過去這麽多年,想不想再看一次。反正你根本不喜歡他。”
“你什麽意思……”聽到某人名字,宋歌從灰塵中抬頭,她抓住賈鬆的褲腳,印上一抓的紅血印。
“再說一次,你什麽意思?”
她內心慌到極致,莫深……莫深怎麽了。
“什麽意思?”賈鬆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莫名生出了點耐心,彎下身子:“宋歌我不過把你的真心話都告訴了他,我說你今天會為了我把他甩掉,我說自己生病了。他那麽喜歡你,肯定會跟過來,肯定不放心對不對?”
“等他來了,我再讓你看一次那個男人被打的樣子。而且啊……我有個好玩的遊戲要讓他表演,免費讓你看。”
宋歌驀地愣了,思緒倒回,她重新看到那日飛機上生病的莫深,他坐在車內送她回家的樣子,他昨天那通電話。
賈鬆灌給他另一個卑劣的故事,他卻全然接受,在她借錢時,一聲不吭轉了十倍的錢。
莫深……
宋歌的心泛起陣痛。
莫深,你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