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則亂,莫深看宋歌如此堅決,在濃煙中咬聲:“好,我先跳,你記得跟上來。”
宋歌點頭。
莫深艱難抬腳,挪動那隻傷透了的腳,卻提不起力氣。
宋歌來到他身後,按出他的腰,往上抬。
嘴裏念念有詞:“累了也不知道喊我幫你,快點,試試能不能跳。”
兩人合力,莫深用盡力氣,堪堪夠到窗台。
他借著宋歌力氣順利翻出去,草叢接住身子,讓他平穩著地。
莫深出了樓,他站在草叢間,仰頭喊:“宋歌,快出來,一點不疼,沒事兒,你放心跳下來。”
窗戶內閃著火光,莫深焦急等待著宋歌,可窗台上始終沒出現宋歌的身影。
屋內被火焰包圍,宋歌蹲在角落裏,按住腳踝上的傷口。
她想送莫深出去後,自己再爬出去,可剛送完人就被掉落的鐵塊砸中,看來自己沒有那麽幸運。
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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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焦灼等在原地,望著遠方,心裏毛躁躁的慌亂。
“王隊,能不能派人進去,等太長時間裏麵的人有危險。我等不了了!”
宋濂眸底溢出不耐,心越發浮躁、恐慌。
這情緒陌生但分外強烈。
“好好,我們的聯絡員也到了,立馬就進去!”負責此案的王躍發布號令,警隊正要出發,忽然有人來報:“王隊王隊,不好了,那個樓好像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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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窗台已經被火勢吞噬,莫深站在樓下,目眥欲裂。
他拖著腿,從樓道外的水管往上爬。
受傷的腿沒有支撐,一次次摔下來,跌在地上。
不行,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那。
宋歌,我來陪你。
再一次,摔在地上,身後傳來嘈雜腳步聲:“莫深,你幹什麽,宋歌呢!”
宋濂和一幹武裝警.察趕到。
莫深扯住他衣服,指著頭頂,聲色微顫:“在上麵,她還在上麵,把她帶出來,求求你們把她帶出來!”
他話音剛落,樓上的窗戶被大火咬成半截,帶著灼.熱的通紅掉下來,撲在地麵上,壓到了齊腰的長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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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轉眼來到深秋。
鳳音太太和宋海一起買了花籃去墓地。
這個秋天太冷,鳳音太太仿佛老了很多歲,來到墓前,她又止不住落下淚。
“你看看你這個老太婆,不是說好了別哭嗎,你哭這麽傷心,讓孩子看了怎麽辦,孩子也內疚啊。”宋海用手帕給她擦淚。
“好,我不哭了,最後一次。”
擦完眼淚,兩人從背來的袋子裏,拿出個汽車模型。
宋海放在墓前,對著墓碑上那個張揚帥氣的臉道:“兒子,你不最喜歡車嗎?老爸給你帶過來了,在底下別去賭場了,還是玩玩賽車,你賽車有天分,賭錢可千萬不能沾了。”
“你妹妹身體不錯,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但一時半會兒不會去找你。你在下麵也保佑保佑,別讓她走,她要是走了,估計莫深那小子受不了,也得隨她去。”
事情發生時兩位老人一直蒙在鼓裏,全然不知。
直到宋希的屍體被警方從河裏打撈出來,他們仍不敢相信,如此災禍竟然降落在他們宋家。
最悲傷的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病倒一段時間,吃不下喝不下,宋濂請了高僧回來給兩人開導一個多月,兩人心情才疏散些。
現今也能接受如此結局,就像高僧說的,死亡是全新的開始,彼此紀念的人,永遠不會分開,唯有祝福才能為死者超度。
人間每個角落每時每刻都在麵臨分別,他們逐漸相信隻有好好道別,才能再度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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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歌大概知道此刻的自己躺在病**。
在火屋內失去意識後,她的靈魂就飄在了半空中,以上帝視角看著發生的一切。
她看到警.察來了後,莫深和他們一起衝進房間,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她,親吻她燒紅的手背,落下淚水。
她還看見,賈鬆和自己帶來的大漢因金錢起了爭執,大漢對他動手,搶了錢,把他扔進一條陰溝裏。
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宋希也把大漢推進了溝裏。
他的心聲在空中飄**,憎惡大漢和賈鬆聯合起來,傷害了宋歌。
可宋希沒想到,回身時,被還未死透的賈鬆抓住腳,也掉進溝裏。
宋歌很想去幫他,但她屬於靈體,根本觸碰不到他們。
隻能眼睜睜看著三人糾纏撕扯,最終全部沉入河底。
後來她還看到了悲傷的父母,夜晚做噩夢自責的宋濂。
還有……從她住院開始就一直陪在身邊的莫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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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診斷她是植物人的病症,很可能一輩子都好不過來。
麵對這慢性毒.品般侵蝕人的病,莫深表現得分外平靜。
他在樓梯間對宋濂說:“以後我來照顧她,隻要我活著,我每天都會在這裏,等她醒過來。”
宋濂感動卻也質疑:“莫深,你不用做到這個地步,沒有人能陪另一個人一輩子。你的話說得太早了。”
清醒理智的宋濂不理解莫深為什麽能隨意將承諾說出口。
莫深笑了笑,眼底十分坦然。
“不早,我知道,四年前,我就知道,我的一輩子都會搭在宋歌身上。”
“她撿回生命,我能陪著她,就很知足了。”
莫深眼底滿是此生足矣的溫柔。
宋濂沒再阻攔,任他日夜陪在宋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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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宋歌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她意識回歸,但身子像個衝不破的蠶蛹,她被困在身體裏,動彈不得。
外界看來,就是還未蘇醒。
莫深把公司交給下級總經理,在她的病房內安排了一張床。
夜晚和她一同安寢,早晨陪著她蘇醒。
白天,他在眾人麵前,表現得十分冷靜,陪在她身邊在病房內看電視,有人來探望便盡力招待。
任誰看著都會感歎他內心之強大。
可隻有宋歌知道他夜晚,在她床邊讀故事時經常止不住流淚。
她不再能懸虛於上空,看見他流淚的模樣。
但手背上一滴滴灼.熱的淚滴,像那日的火焰,燃燒入她的血脈裏。
哪有那麽堅強的人,何況麵對的是愛人的病症與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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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秋,鳳音太太提前買了月餅來看宋歌。
她把一塊蓮蓉豆沙餡的月餅遞給莫深:“給,小深你嚐嚐,宋歌最喜歡吃這種陷的月餅了。”
莫深拿到手裏,看了眼宋歌緊閉的雙眼,咬了口月餅。
“小深啊,中秋節你到我們家來過,吃完飯再回來陪宋歌。”鳳音太太說出此番來意,她邀請莫深回家一起團圓飯。
宋歌還在觀察期,醫院不同意轉移回家,所以沒法兒把她帶回去。
莫深眸子靜靜的:“不用,我留下來,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