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深聲色溫柔,深邃輪廓滿是動人神色,看起來像塊溫潤,拿起來定然十分不舍丟釋的玉。

他靜靜凝睇宋歌,路燈纏綿月光在車前落下一片旖旎的光亮,柔軟得似情人呢喃,專為動情的人揮灑。

氣氛曖昧模糊間,宋歌忽然轉頭,捏住安全帶,縮在自己的位子上。

“我困了,我們回家吧。”

莫深抬手向她柔膩皎白的脖頸,還未觸及,宋歌有意識的往車門處靠了靠,躲開。

他握住虛無的一方空氣,無奈的笑:“宋歌你要是好心,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坑,什麽時候願意回應我的努力,告訴我可以通過了。”

他音色低沉,透著習慣的無可奈何又甘之如飴。

宋歌靠在車窗上,鼻梁跳著縷縷月光。

她沒有不喜歡莫深,但莫深給的感情濃烈深沉,溫柔的包容後反而讓人有些退卻,怕辜負他。

*

其實她一個穿書者不用考慮這麽多,用一心做任務的態度,迎合莫深比較好。

利於快點離開這個世界。

但可能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別,宋歌開始把莫深當成活生生的人,他的紙片人形象在自己心裏有些淡化了。

所以忍不住為他真正的幸福著想。

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這個穿書者的小火車脫軌了。

得趕緊調整下,撇去多餘情感,認真做任務。

莫深當然不知宋歌的遲疑其實表現她把他當成個有血有肉的人,他隻覺得和宋歌的未來不明朗,那埋葬在心底,答應自己再也不挖出來的悲傷過往和強迫性的過分要求,有些蠢蠢欲動。

夜車一路向下,兩人沐浴著瑩潤圓滿的月光,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

莫深到底是個克製包容的人,意識到內心有變化,立馬調整。

無人時,他勸自己忘了宋歌的態度,就做自己願意做的事。

他推著宋歌去釣魚,陪她一起烤魚,吃最新鮮的食材。

宋歌第一次玩,興奮得小臉通紅。

應宋歌的要求,他扶著她練習走路,輪椅也慢慢丟掉。

秋日的鴛鴦湖波光粼粼,冷光傾瀉如玉匣般,讓人挪不開眼。

莫深時常牽著她一起去湖邊漫步。

這日,他帶宋歌來到一處楓葉林野餐。

工作日,人不多,兩人一起,自在清閑。

宋歌喝完了水,還是覺得渴,莫深便去車上給她拿水果。

*

莫深走後,宋歌放下揚起的眉梢,收斂嘴角。

疲憊的躺在小碎花色的露營布上。

紅楓仿佛仕女酣醉的容顏,慵懶迷人,熱烈又帶著妖豔淒色的美。

好看,是挺好看的。

但也不用一直看呀。

宋歌把頭埋在自己帶的小枕頭上,麵色有點頹喪,回想這陣子,她對莫深真是大度,有求必應的。

他想釣魚,她陪著在旁邊做了一下午。

整整一下午呀!

就拿著魚杆坐在老爺椅子上,盯著平靜如鏡的湖麵,還要裝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超脫模樣。

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飛升了。

完了,莫深還提議親手烤魚。

她坐在烤爐邊烤得燥熱不已,莫深卻看著她,一臉笑意。

她咬牙,堅持住,總不能擾性。

後來在她強烈要求下,他終於肯還自己雙腿自由。

但居然要求什麽練習走路。

走路還要練習,她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嗎?

但看他一臉認真,宋歌還是咬牙,明明健步如飛,卻認命在他攙扶下生生扶著欄杆練了三個星期的路。

就離譜!

還有那個什麽那個鴛鴦湖,就一小破湖,莫深非得拉著她去散步。

她不喜歡散步,不喜歡運動。

嗚嗚嗚說起來都是累啊。

秋風乍起,紅葉輕碰著嘩嘩作響,有幾片落在宋歌頭上,臉上,腰間。

她坐起來整理,紅葉飄落,這場景的確迷人,但她天生是個好動的性子,不喜歡這樣安靜。

想起這些天對莫深無聲的討好,宋歌內心憋屈,不做自己好累啊。

手機來消息。

她拿出來,是鳳音太太的語音。

宋歌打開。

聽說這陣子,鳳音太太喜歡上廣場舞,經常約著小姐妹去跳,心情好不少。

精氣神兒很明顯的體現在嘹亮而中氣十足的語音中:

【小歌啊,我認識了個跳舞的老姐姐,他家兒子是辦婚慶的。很多明星都在他們家辦呢,你和莫深商量下婚期,他兒子最近挺閑的,正好有時間幫你們辦。人家難得空閑啊,你們珍惜機會,快點商量】

鳳音太太語氣染帶歡喜的催促。

宋歌噎住。

婚期?

誰說她要結婚了?

此事一定要說清楚,她撥電話給鳳音太太,對麵很快接了。

“怎樣女兒,是不是特別心動,我正看他們公司那個婚禮主題呢,有海邊的、城堡的還有……”

“媽,我沒說要和莫深結婚。”

宋歌打斷鳳音太太的話。

對麵愕然愣住,悅色退去:“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說話。小深多好啊,不結婚你怎麽想的?這麽好的男人,被別人搶了你都不知道去哪兒哭。”

鳳音太太情緒激動,手機外放,楓樹林飄散著她的嗓音。

宋歌被她說得積攢多日的委屈傾瀉。

“我和他喜歡的東西不一樣,他喜歡的,對我來說,無聊得不行。不能等等嗎?”

“行行,別說了,越聽越生氣。小深那麽好,你還挑來挑去。算了,當我沒提過婚禮,真是不懂事,這小丫頭。”

鳳音太太憤憤不平率先掐了手機。

宋歌聳拉著眼,覺得沒人能理解她。

林子裏楓葉落了一地,鬆軟綿密鋪成火紅的道。

身後有稀疏聲響,宋歌轉頭,在飄落的鮮紅楓葉間,看見莫深一張鬱色的臉,他拿著果盒,腳步是正要轉身的移動,林間有陽光落在他臉上,將男人晦暗神色映得格外明顯。

耳邊有風吹過,宋歌覺得自己心好像瞬間停頓了。

她的目光中,莫深垂頭,轉身離開,灰色風衣角揚起,背影那樣失望頹敗。

“莫深,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後麵。”宋歌急著追在莫深身後,一時口舌交結。

“不是,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

“沒有怎麽樣,你說。”

莫深站在車旁,宋歌按住他開車門的手,男人忽然傾身逼近,他眼內閃著零星等待的光,“宋歌,你沒有怎麽樣,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