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一路揣著那裝了百喜圖的錦囊,交給宋歌時,都在胸前捂熱了。

拿出來,精致華麗又溢著繾綣深情。

宋歌放在掌心握住片刻,隨後放入梳妝匣最裏層。

“以後別提這件事,我快是相爺的夫人了,別讓相爺生氣。”

她站在窗口,雲珠瞧著她,隻覺得小姐對杜夜一片癡心。

這是小姐的選擇,她無從幹涉,隻能陪著。

*

杜夜與宋歌成婚這事兒自從下旨後,汴梁城內愛八卦的百姓一刻也沒閑。

一會兒說宰相恃寵宋歌,為她找了全汴梁最好的首飾與嫁衣,一會兒說宋歌不忠誠,還與那淩家公子有糾纏。

總之杜夜、宋歌、淩霄峰以及宮內公主的事情被百姓們編成小故事,流傳於街頭巷尾,單憑那說書的就有十幾個版本。

但八卦歸八卦,百姓們樸實的心意還是沒變。

杜夜做上宰相後,幫助君王整治貪官汙吏,解救不少深陷水火之中的百姓,所以他聲望極高,大家八卦的同時,對他更多是讚美與歌頌。

連小孩哼唱的民謠都是希望相爺有個好姻緣,白頭偕老、兒孫滿堂這樣的內容。

宋歌整日在府中,唯一感到的變化便是相府裏的丫鬟小廝們對她愈發恭敬,愈發客氣。

有時杜夜不在,大總管還會特地跑進她院子裏商量些雜事,宋歌大都在地裏鋤地,給藥草澆水。

每每都嫌麻煩,讓雲珠跟著去處理。

這天,她為自己的藥草鬆土,戴著自製的竹編小帽子擋太陽,來人一身好功夫,輕功運氣吹過來,將她草帽都給吹飛了。

還沒來得及撿回草帽,宋歌手臂就被硬.邦邦的手掌握住。

“宋小姐,得罪了。”

來人語色焦灼低沉,宋歌才看清那是杜夜身邊的竹忪,腳下便是一虛,竹忪運淩空而上,騰躍於牆沿飛簷之上,點腳便輕鬆升起,而宋歌被他拖著,像翱翔老鷹抓了隻沒有自理能力的小雞仔。

害怕事小,好幾次她都感覺自己要撞穿牆了,她這張絕色的臉要緊啊!

*

竹林茂密,在陽光下舒展新枝。

宋歌腦袋暈乎乎的,被竹忪放下來時還覺得腳下在踩著棉花。

她低著腦袋穩神,眼色稍微清明些才發現自己正踩在一片血跡上。

正當抬頭,耳邊是竹忪猝然聲音:“宋小姐宰相在路上被人暗算了,身中劇毒還請宋小姐……”

“杜夜被人暗算了?在哪,快點帶我去!”

竹忪原以為這個弱女子見到鮮血便會怕,想不到如此鎮定,聽見宰相消息,更是關心甚篤。

竹忪在前引宋歌去。

這兒正是宋歌專門給杜夜研究解藥的木樓。

木製台階向上,一路皆是血跡,從門口大片的黑紅血色,變成一滴滴鮮豔至極,猶如妖花的顏色。

手指合攏,宋歌抿住嘴唇,已經知道這是哪種毒藥。

這毒藥她再熟悉不過。

至毒的幾種毒.品製成,適合塗抹在暗器上,隻要穿破血液浸入血脈,除非找個替死鬼,否則難以生還。

木**,杜夜嘴唇已經發紫,他意識還在,眼眸虛虛睜著,看到宋歌時,眼底微動。

“你回去,去我院子裏把這幾種藥草摘來,趕緊去!”

在屋子空的藥櫃上抽了幾塊牌子下來,拍在竹忪懷裏,宋歌手腳不歇,直接將杜夜上衣扒開,檢查傷口。

濃黑粘.稠的血跡沾了滿手,杜夜褻.衣已被染了大片血跡,撲鼻的血腥味兒。

扯下衣衫,宋歌看見杜夜心口處的傷口,正對心房,不偏不倚。

來人功力高超,對杜夜恨之入骨,準備一擊斃命。

但世上隻有極少數人知道,杜夜這個家夥,天生異樣,心位不正,他與常人不同,其心髒在右邊。

那暗器上的毒藥若真是射入心髒,他一定當場斃命。

“命大啊宰相。”宋歌用棉花與濕布在杜夜傷口擦拭,幫他清理。

要說少數幾個知道杜夜心髒位置的人,宋歌算一個。

不過她知道的方式比較殘暴,那是少年時,有次杜夜在她與淩霄峰賞花時出現。

原主覺得他故意妨礙她追淩霄峰,一氣之下要將他處死,一劍刺入他心髒,想不到杜夜沒死。

原主覺得稀奇,遂留下來,慢慢折磨尋樂子。

將傷口處理完,想起這血腥過往,宋歌看著杜夜黑紅黑紅破了個窟窿的前身,也不覺得委屈了。

算了,心胸寬大,當作為原主還債吧。

她在杜夜虛弱目光下,咽了下喉,對著那傷口俯下身。

麻木的胸前一片濕.潤,杜夜瞳仁闊開,他手腳無力,隻有餘光看到少女光潔的額頭與絨絨的發際。

“宋歌……你做什麽?”

嗓音扯著,杜夜覺得胸前那疼到麻木的傷口被熱意的唇瓣覆蓋著後漸漸有了知覺。

抬頭,朝地上吐出血水,宋歌話音急促:“看不出來,給你解毒呢,宰相大人。”

她嘴角染了黑到發紫的血水,染上白皙皮膚,將眸子襯得愈加發亮。

話畢,她又俯下身去。

傷口處又是一緊,體內那些橫衝亂撞的毒素仿佛全都順著血脈湧回傷口,然後被宋歌吸入口中。

宋歌溫熱氣息撲在杜夜起伏的胸膛間,他手指由僵硬到酥.麻,喉間與心底癢癢的,是種幾位陌生的感覺,混雜著烈性毒藥帶來的慘痛,讓他痛苦又興奮,大腦瞬間清醒過來。

“你……可以讓別人來……”杜夜抓住木床邊緣,手指緊緊壓住,心頭那種搖曳失重感拉扯著他,連話音都啞了。

聽起來充滿磁性。

最後一口血,宋歌吐在地上,眼前景象已經模糊起來。

她跌在杜夜胸前,聽見杜夜聲色中氣上來,緩緩道:“這毒藥隻能靠吸.毒轉移,除了我,誰來吸都會死。我不會……我是……”

眼前混沌之時,宋歌手腳並用,爬到杜夜身上,在他耳邊交代,一定要把竹忪帶回的藥磨成粉給她服下,不然她小命不保。

說完,下巴砸在杜夜頸窩,昏倒在他身上。

而杜夜身體力氣漸然恢複,他眼色鬆散帶著些灰暗的疑惑。

宋歌這是把毒轉移到她自己身上,以命相救。

看見他中毒那一瞬她就想好了步驟,竹忪去采的藥,是她給自己的。

在他遇見危險時,她想的是,把命先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