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症發作時間長且後勁大,杜夜需要在藥桶裏浸泡一天一夜。
宋歌已經在他身邊守了一夜,等到天色亮起後,她給杜夜把了把脈象。
見還算平穩,她才放心離開。
按照杜夜所說,他的寒症既然愈發頻繁,那病情已經很難控製。
這次用藥桶泡好,不知下次是什麽時候。
宋歌心急,必須出門到各大藥鋪,買點昨日被自己用完的藥,給杜夜重新配藥。
她蒙著麵紗出去,拉上雲珠。
杜夜需要的那幾味藥極為珍貴,之前宋歌就是跑遍了汴梁城才湊齊,所以才怕累,直接在院子裏種了。
隔了些日子,想必各個藥鋪都該進貨回來了。
他們從熱鬧的正街,走到城南,有繞了半圈到城北。
“老板,這味藥我全要了,幫我包起來。”
“誒,你這位客人,這藥材我們汴梁城少,幾個月才來這一次貨,上次就被你全買走了,這次又全要。你還讓不讓我做其他客人生意啊!這別的客人若是有急病要用這樣藥材,不是一點都沒有了?”藥材鋪老板也疼惜藥材,好不容易到一次貨,還沒捂熱又要賣出去,總覺得不值。
宋歌也懂這感覺,立馬拿出一顆夜明珠,放在陳年的木案前,語氣誠懇:“老板,我沒辦法,家裏夫君需要這味藥材,十萬火急,你若是不賣給我,我沒別處去買。”
宋歌磨了好一會兒,店家才答應下來。
但是老板還是實誠,愣是把夜明珠退回去:“我做的是治病救人的生意,不是看銀子,是看人命。姑娘你也別怪我難說話,我這是稀罕大家夥的命。好嘞,我幫你包起來。”
宋歌坐在藥鋪內,等著店家幫她打包。
忽的,雲珠從外麵跑進來,手裏拿著宋歌方才囑咐她去買的糕點。
“夫人,你好了嗎?”她把糕點放桌上,唇角有些抖。
“快好了,在等老板包。”宋歌下巴挪了挪藥台。
雲珠呼氣急促,臉色有點氣喘的紅,她幹著嗓子,拉起宋歌,指著外麵:“夫人我剛在那邊瞧見舞獅子的,特別熱鬧咱們一起去看吧!”
“是嗎?”宋歌有顆看熱鬧的心,隨著她站起來,才踏出門外,迎麵便是個穿著素色衣衫的小廝。
看向她時那目光充滿鄙夷。
宋歌才想起那小廝是淩霄峰身邊的人,雲珠就擋在她身前,一種保護的姿態防衛著那人。
“都是白眼狼。”那小廝經過她們,也走進藥店,路過時話音惡狠狠的咬著。
宋歌有些疑惑,想去找他問清楚,還想去了解下淩霄峰最近的情況,但雲珠一把拉住她:“夫人,咱們的藥好了,我們快點回府吧。”
“再等等。”宋歌撥開她的手,要追上小廝,這藥鋪的老板卻擋在她身前:“姑娘啊,你藥也買完了,別打擾我老人家看病了。”
眼見著小廝走進門簾後,宋歌探出腦袋又側臉看老板:“我不打擾,我在這兒等一會兒。”
老板卻捋了捋胡子,模樣固執而嚴肅:“我今兒有客人來,我不容你們等了,回去吧。老朽要關門了。”
“這還是上午關什麽門?老板……醫生……老人家?”
死纏爛打之下,宋歌還是被老人家掃地出門。
那藥店老板當真因為淩霄峰的小廝過來,直接關門了。
這裏麵肯定有事兒,宋歌想一直等著。
但雲珠在她耳畔時時敲打提醒:“夫人,相爺還在府中,相爺的病也沒痊愈,他若是早上見不到你一定會找的。我們還是回去吧。”
宋歌隻告訴雲珠杜夜是受了點風寒,但到雲珠嘴裏已然成了宋歌必須即使回去的原因。
杜夜情況確實不明朗,擔心有什麽異變,宋歌沒抵住她這般念叨,還是提著藥包回去了。
她不知道,藥店木門的縫隙間,有雙眼睛透過細微空間凝視她的神情動作,她的一舉一動。
“公子,她那樣無情您還惦記著她?老爺說得對,公子真真是中了邪,著了魔!”方才那小廝站在淩霄峰身後。
而淩霄峰坐在一個木質輪椅上。
他身側是神色凝重的店主:“霄峰,你的傷勢本就不能再拖了。方才那藥是我為你留的,你偏讓我全給別人,你不是拿自己這條命開玩笑嗎?這雙腿你是真不想要了?”
小廝聽到這兒,麵色大變:“公子,您把那藥也給出去了?我這就搶回來!”
“追風!別鬧,回來!”淩霄峰嗬斥,他鮮少如此嚴厲,冷下臉色卻無人敢違背。
木門將清晨的陽光隔絕了,隻有縫隙大小的束束陽光裏飄動著塵埃,在昏暗的屋內若隱若現。
淩霄峰一身白衣,俊臉如琢如磨。
他對著那堵木門,仿佛看見了方才在門後的人。
低語著:“我是我自願的。她要什麽,隻要我有,就算她是為別人要,我也會給。隻要我有。”
他也不知是何時,這場愛情裏,他陷得如此深,而她,早已抽身而出。
他是汴梁城絕頂聰明的才子,世人豔羨,去也逃不過所愛之人一句“不再愛了”。
沒有逃過,所以隻能受著。
合眸片刻後,淩霄峰麵對老人道:“為我用針,鎖住氣脈。這樣也能站起來。”
“可……這……”老人麵色惶然。
“就如此,結果,我自己擔著。”
*
幸而把最難得的藥材都買到了,宋歌回到木樓立馬開始製藥。
她將所有藥材全用上,想為杜夜多準備點分量。
杜夜對藥桶的適應性尚可,寒症已平安度過。隻需再泡半天補充身體陽氣便可。
想起補身體,宋歌要給他再添幾味藥草。
她拿著浸過水的藥草來到浴桶邊,讓草藥順著桶壁滑下去。
轉身那刻,手腕忽的被人握住,那力氣向上,順著她胳膊,直接將她拽進桶裏,天旋地轉,人一時是顛倒的。
宋歌嗆了口水,浮出水麵,水色蒙蒙間,撞上一雙烏黑凝笑的眼。
他比她想得更快蘇醒。
“杜夜,你做什麽?”宋歌氣呼呼揚起手上的水朝他臉上灑去。
杜夜並未躲開,反而動了身子,更進一步,來到她身前,將她腰身摟住:“剛才,我不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