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的畫！”
見青山上那繚繞的仙氣上多了暈開的黑團，宋歌痛惜畫作被毀。
可杜夜似乎毫不在意。
放下毛筆，他黑眸凝著，視線在香囊上聚成焦點，看了片刻後撩起眼，黑色琉璃樣的眸子靜置似在等著宋歌再說點什麽。
“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不給你了。”
宋歌嗓音降低，被杜夜看得脊背微熱，一陣羞憤湧上心頭。
本來就是他單方麵生氣不理人，很是無奈幼稚，她情況都沒摸清就來道歉，態度已經很好了，他還端著架子，就很不識相。
宋歌嘴角下撇，覺得在杜夜這兒受盡了委屈。
正欲收回手時，手上一空，那香囊到了杜夜手裏。
“你自己繡的？”
手指撫摸香囊，精致針腳、雅致花紋，與上次那般敷衍不同，這個香囊散著清淡的香氣，一看便知織繡它的人用了多少心血。
“嗯……”宋歌眼光恍惚了下，嗓子溢出聲。
杜夜目光看去，少女垂眸，低著頭，臉頰在燭火映襯下一片嫣紅，周身散著羞怯。
他五指收攏，將香囊握於手心，嗓音如沁了酒氣般低啞：“你知道送香囊是什麽意思嗎？”
說著向前一步，光線反射的斜斜影子剛好蓋住宋歌，看起像他用影子輕輕將她摟住。
宋歌抬頭，眉間平淡溫和：“我知道。”
玉娘不是說了，是要求和解，道歉的意思嗎。杜夜離她這麽近做什麽？
她這麽善解人意、愛好和平的大好人積極主動道歉怎麽了，有什麽奇怪的？
還是他在炫耀，炫耀他自己終於用無理取鬧的方式取得她的歉意？
不管什麽，宋歌表示她都不生氣了。
沒什麽比能擁有好的睡眠重要。
她眼睛彎成月牙形，看著杜夜輕語：“杜夜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我的心意全在這香囊裏了。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杜夜低語著呢喃重複她的話語，好似蝶翼輕展翅飛起，身上還繾綣著花朵的溫柔。
少女膚如凝脂、瓊鼻玉髓，是仙子長相，眼底那躍然而懂得光芒為她生命注入靈氣，輕輕眨眼間讓人挪不開眸子。
他對她其實一直都挪不開眼，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杜夜的影子徹底將宋歌蓋住，把她拉入懷中。
下巴抵在男子金絲修飾的錦服上，宋歌腦子嗡嗡的，這怎麽了？
杜夜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太不是人，準備懺悔了嗎？
“好，我們重新開始。”
愣神時，耳邊吹來溫熱的氣息，杜夜海浪樣低沉繾綣的聲色在她耳邊響起。
有那麽一瞬，宋歌身形頓住，覺得場景太美好，像極了她在現實裏拍的偶像劇，甚至比偶像劇更美更自然，更叫人心動。
但怔神隻在一秒鍾，宋歌不會忘，眼前這人是杜夜。
她如此委曲求全就是為了晚上睡個好覺，與他好好相處。
她動作輕巧的推開杜夜，麵露輕鬆於疲憊之色：“香囊你收下了，我今日的心願也算完成了。我去睡了，我太困了。”
揉揉眼，她表現得困意十足。
隻是透過偽裝成迷蒙的視線，宋歌看見杜夜的眼神也變了，沒了開始的觸動微亮，此時有些暗然，沒往日的冷，卻很是平靜，靜到讓人覺得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讓人不寒而栗。
“去吧。”杜夜從宋歌身上收斂目光。
宋歌確實有點累了，沒心思琢磨他的目光。
她走到床邊，脫下外衣睡覺。
果然幼稚園剛畢業的杜夜在收到她錦囊的這晚，沒故意看書，擾她睡眠，而是與她一起安寢。
睡在床榻上，再次感受到沒人打擾的，單純隻有寧靜的深夜，感動得快哭了。
宋歌入睡前狠狠在心底唾棄了杜夜之前的無理取鬧行為。
而杜夜躺在與床鋪相隔幾丈的床榻上，眼睛默然睜著。
他側身看著宋歌的方向，一片黑暗，看不清那窈窕的身影。
可那身影已經印在他心上，他隨時能在自己的心上看到。
他將她給的香囊放在心口處，民間習俗裏，女子繡香囊送給心愛的男子。
宋歌今日毫無征兆的送他香囊，就像當初毫無征兆開始恨他唾棄他一般，讓他惶然。
他知道他似乎完成了某個不知何時渴望起來的願望，但他已經沒資格去回應這個願望了。
至少現在沒資格。
他不會因為這個香囊丟棄所有計劃，那些策謀好的事情，會有條不紊進行。
他不承認愛她，但即使愛她，在自己想完成的事情麵前，也會毫不手軟傷害她，任她傷心得肝腸寸斷。
等到最後，最後他成為唯一的勝利者時，他興許會去安慰她。
*
為了邊疆行程，雲珠沒日沒夜準備了各種蜜餞果子給宋歌。臨走前，她拉上影兒告別，說會帶邊疆的特產回來分給嬰兒吃。
宋歌打趣她隻知道吃。
雲珠有點小不服氣，低嗓反抗：“明明小姐更喜歡吃。”
彼時宋歌正往嘴裏送糕點，抬起手，也朝雲珠嘴裏遞了塊：“對啊，就是因為我喜歡吃，才養出你這麽個肥嘟嘟的丫頭。”
兩人笑作一團，馬車內氣氛歡快輕鬆。
杜夜與宋歌分開乘車，杜夜的馬車在前，宋歌的馬車在後。
對宋歌來說，看不見那陰晴不定的人是天大的好事兒。
“夫人，我聽說公主因為你與相爺成婚，婚後生活甜蜜恩愛，在宮裏氣的快要發瘋了。街頭巷尾都私下說，元靈公主因為痛恨您，殺了宮內很多與您長相想像的宮女。”
“夫人，這也太可怕了。”雲珠坐在宋歌身邊，說著這事兒時，眼底掩不住的擔憂。
宋歌躺在馬車內寬大舒服的成墊子上，眼底一片沉靜。
嗓音淡淡的：“沒事，別擔心，相爺會保護我們的。”
說這話時，她心裏還是有三分虛。
杜夜是個心思百轉千回的人，他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深謀遠慮，下了朝堂也叫人看不透心思。
她心裏知曉，成婚那夜，有兩撥人來刺殺她。
淩龍因她幫先前為杜夜解毒，覺得她礙事，所以想派人直接殺了她，這樣杜夜下次中毒，再沒人能救他。
而下**那撥是李元靈派來的。
她惡毒的想讓自己在新婚夜貞潔盡失，讓天下人笑話。
宋歌當然知道李元靈那樣極端的性格，想要得到杜夜，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甚至會潛伏很久，隻為能一朝除掉她。
她唯一能依賴的，就是自己掌握杜夜寒症醫治的藥方。
希望他別眼睜睜看著自己在她人掌心中揉捏致死。
靜靜想著，腦袋忽的閃過什麽，宋歌撐起身子問雲珠：“你剛說恩愛甜蜜，聽誰說的，誰在造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