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給宋歌剝堅果，把小小果仁放在紅木色小碗裏，眼底笑盈盈的：“夫人，大街小巷誰不知相爺與你恩愛如漆，琴瑟和鳴？相爺那麽個憂國憂民的大紅人，為了您願意向皇上告假一個月，他得多喜歡您才這麽做！”

宋歌聽得身體瑟瑟，隻覺得謠言真可怕，她眉梢一挑：“你現在不討厭他了？以前你的‘相爺’喊得可沒這麽順口。”

“那是我以為他怠慢小姐，喜歡其他女人。”捋下堅果殼，雲珠抬眼看宋歌：“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既是真心誠意喜歡小姐我就放心了。”

小丫頭笑得瞳仁都看不清了，宋歌想起什麽，起身，整理整理衣服端坐起來。

看向雲珠，眸底溢出盈盈亮光。

“夫人你怎麽這樣看我，我臉上有什麽嗎？”雲珠眨眨眼，抹了把臉。

“沒什麽……隻是啊……”宋歌靠近她，神色認真：“我想著這次去見爹爹順便讓他做個主，把你和管昊的婚約定下來。”

手上動作沒停，雲珠恍神片刻，忽然意識到宋歌在說什麽，驚得睜大了眼：“夫人你說什麽，什麽婚約，我與管昊不結婚，我和他沒什麽，我們沒有關係。”

雲珠連忙擺手，動作退卻，挪動間踩在一地堅果殼上，小丫頭的臉蹭得紅成蘋果模樣。

“誒，小雲珠你真是無情了，如果管昊在這兒一定會傷心的。他對你真心真意，你卻這麽著急撇開關係，真是小沒良心的。”

宋歌指尖輕輕點在雲珠身上。

可雲珠卻一臉惶恐模樣，連忙跪下來：“夫人，我不嫁給他，雲珠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永遠陪在夫人身邊。請夫人不要丟下我。”

她態度堅決，宋歌記得她多次表示過，隻想永遠伴在她身邊的想法。

越是如此重情，她越是得給雲珠找一份安身處所。

“做什麽，動不動就跪來跪去。我總是扶你，也會累的。”

“你這丫頭就是死心眼，誰說你成婚就不能一直陪在我身邊了？”宋歌拉住雲珠手腕，真情實意：“我沒有姐妹，你打小在我身邊長大，我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姐妹了。這以後我是相爺夫人，相爺這官職肯定還得納妾的。我生兒育女也沒個貼己的人陪伴，若是你也成婚就不一樣了。我們能一起經曆這些階段，我一人也不孤單。”

雲珠聽得認真，眼睛澄亮，怔怔聽宋歌說。

效果不錯，宋歌再加一把火。

“而且你與管昊本就是兩情相悅，這是多好的姻緣，他打小看你的眼神就不對。雲珠你好好想想，別一意孤行，辜負人家。”

“我……”雲珠被說的沒底氣，低眸，神色惶然不安，猶豫半響，抬頭，視線凝住宋歌：“那我成婚後還與夫人在一起好嗎？”

“那當然，除非我遭遇不測，不然不會丟下你的。”宋歌拍拍她肩膀。

“夫人別亂說，您不會遭遇不測！”雲珠糾住帕子，急急的要攔住宋歌所言。

宋歌無聲溫柔的笑，馬車已經出了城，道路顛簸，車子雖穩，可也能感受到一點震感，她眉梢笑意極淡極淡，像天邊近黃昏的雲霞，隻顯出一抹豔麗，然後散於天際。

*

傍晚，車夫停在一家客棧前。

下了車，環視一周，四麵長草茂盛，幾步遠就是鬱鬱蔥蔥的深林，一聲長鳴鳥叫劃過，宋歌身子不由顫了下。

野外，說不上陰森荒涼，但是氣息幽靜得過分，四下人氣很弱，總有點瘮人。

已經初夏，宋歌硬是被氛圍籠住心神，搓搓胳膊，和雲珠往前走。

馬車讓車夫先牽去喂養，杜夜與竹忪站在前方等她們。

走到杜夜身邊，宋歌建設性的提了建議：“杜夜，我們要不就在這兒解決晚飯，然後連夜趕路？”

許是她不安神色出賣了自己，杜夜瞥眼看過來，聲色低越：“你怕了？”

微調帶有淺淺嘲意，大概在馬車上他也一直看宗卷，忙公務，眼內有些堆積疲憊。人冷冷的，與整個陰涼氣氛有種奇異的和諧。

遇見杜夜立馬激起戰鬥力，宋歌一瞬把擔憂心情拋在腦後：“我怕？我堂堂將軍之女會怕住客棧？”柳眉挑起，宋歌一副聽了笑話的模樣，掠過杜夜走他前麵去：“我隻是想快點到邊疆看望爹爹。”

她走在杜夜身前，迎麵看著客棧概貌。

夕陽下，像是烏鴉樣黑黢黢的鳥立了一排站在房頂上，門前沒有招牌，兩個破名字都沒有，立在不遠處就能看見客棧裏站著位老人，在櫃台後打算盤算賬。

他這個陰森森的客棧根本沒人，能有什麽賬可算？

“怎麽了？”

因宋歌腳步越來越慢而趕上來的杜夜在她身側立住，話音飄過來。

宋歌裙擺下的腿已經軟了，她想起自己在現實世界的經曆。

她一直是小演員，接到的角色基本上不是已經死了的女人就是開局前五集必死的女人。

上輩子她演過三個角色都是死在客棧裏的，這導致她對客棧陰影極重。

“那……相爺在前，相爺英明威武，做什麽事兒都是最妥當的，該走在正位，前麵。”

能伸能曲的宋歌朝後退一步，還挪挪腳步，讓杜夜站在正中間，不動聲色的認慫。

杜夜嗓間發出聲嘲笑，徑直朝客棧內走去。

雖然客棧裏麵也讓人覺得死氣沉沉，靜得可怕，但是好在有人陪同，宋歌的安全感升了些。

店裏員工不知有多少人，光看見的隻有一個年老連走路都一跛一跛的老掌櫃，還有個沉默寡言的店小二。

其他暫且還沒見到人。

老掌櫃頭發臉上皺紋不少，但頭發白得不多，對人也是笑臉相迎，與宋歌一行人有一搭沒一搭說了不少話。

杜夜、竹忪與幾個侍衛都坐著安靜喝茶，隻有宋歌會應應他的話。

她對這個老人家感覺不錯，比沉默到陰鬱的店小二好多了。

吃飯時，宋歌拿出隨身帶的銀針，悄悄在飯菜裏試驗。

杜夜見她如此，眼底少有露出少許稱為讚許的神色。

隻是宋歌眼神望過來時，他憐下眼睫，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