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東嶺郡碧波湖。
如熔金般的夕陽灑在湖麵上,水麵與天際都映成赤紅。
一艘古色古香的畫舫停在湖心,隨著清風搖曳,其上燈籠高掛,微風送來賓客們的觥籌相交和爽朗笑聲。
“季兄弟!這次你在咱們這可算出盡了風頭!”
柏廣浩從一側端著酒杯迎上來,一口幹了杯中玉液,他壓低了聲音感歎一聲:“如此,你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說完,給了他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
季川咧嘴無聲笑笑,也舉杯將酒飲盡。
昨日,他思慮片刻,還是選擇簽了那賣身契,隻因自己身家性命都與大夏早早綁定在一塊。
若此時不簽,陰靈丹從何獲取就成了鏡花水月的事,就說這世界的秘辛,若叫他知曉後又重新遺忘,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側眸,看著映著橙紅夕陽細碎倒影的湖麵,他微微吐出一口濁氣。
這今後,就要在大夏這大船上榮辱與共了,若是大夏這大船傾覆,自己說不得也會被帶出的漩渦卷下水去。
也隻能期待大夏足夠強大,能在自己成長前帶給自己想要的庇護了。
“季……季大人!”
一陣青蔥的嗓音從一側傳出,他轉身,李清今日穿著一身青色長裙,比較平常充滿英氣的颯爽身姿,更凸顯出一抹小女兒家神色,正笑吟吟走過來。
她的旁邊還站著幾名老熟人。
“誒,叫什麽大人,今日這畫舫不分職位高低,諸位還叫我季川即可。”
“季兄弟,十來日未見,你竟然直接升小旗了!”
張文傑從李清身旁走出,臉上都是豔羨。
他之前還覺得季川太過托大,誰料人家並不隻是心比天高,也有與之匹配的實力。
柏廣浩聞聲,看向幾人,認出了這是張家公子和他的表親,張清。
這次的局是他組的,因此也邀請了一些相熟之人,由於他們兩家是世交,因此也有些交情,轉頭笑道:“你們認識?”
“豈止是認識,柏哥哥,十幾天前時間若不是季川力挽狂瀾,我們幾個人可都就折在校尉考核上了,如今連這身皮都穿不上不說,連性命都……”
柏廣浩聽了李清的話笑笑,這件事他也有耳聞,隻是不知道當時力挽狂瀾的家夥就是季川,這家夥也真是,怎麽這麽招邪道……
笑著笑著,這笑意僵在臉上,他伸手掏了掏耳朵,臉上帶出一絲疑惑。
像是想起了什麽,倏然盯過來,臉色瞬間變得錯愕:“等會,你們幾人說,季川是和你們一批進的黑翎衛?那他進來到現在……”
“對啊,你是不知道我們昨天在校場都嚇了一大跳,幾乎都忍不住驚叫出來,這也太快了……柏哥哥,你……怎麽了?”
那張臉瞬間變得滑稽,嘴巴幾乎掉在地上。
良久,轉過身,臉上帶著複雜情緒嗔怪道:“季兄弟,你瞞我瞞地好苦。”
季川朗聲笑笑:“柏兄,想那麽多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酒,喝酒!”
……
和著苦悶的烈酒從喉嚨穿過,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湧,柏廣浩臉上浮現出醉意。
他又取了酒壺,幾杯酒下肚,眼眸變得有些發直。
伸出大手在季川背上止不住拍,嘴中喊著囫圇不清的話:“季……兄弟,小弟,我……不如你,不……我是佩服你!服了!真服了!”
“柏兄,你醉了。”
從他臂彎裏用力掙脫出來,季川將他交給旁邊侍奉喝酒的歌姬。
舉目四顧。
此時,烏舫中的氣氛熱烈,觥籌交錯不斷,都是武人,且包下了整條畫舫,因此都放開拘束,劃拳、行酒令混雜著歌姬的笑聲在其中不斷回**。
恰逢一段古琴旋律從二樓傳出,琴音悠揚婉轉,令人不由沉浸在其中。
聽了一陣,季川心中不自覺生出一股煩悶,覺得畫舫中空氣汙濁異常,隻想往外頭透口氣。
瞅見通向二樓的樓梯,眼神一動,朝著那方向走去。
離得越近,琴聲越清晰,那股衝動愈發明顯。
拾階而上,盡頭是被竹簾隔開的空間。
上前一步,一推開竹簾,清冷的月光正透過大開的窗戶照射在地板,外頭明月高懸,湖麵上不時傳來波浪打在畫舫的水聲。
琴聲陡然一停,一女子輕笑聲從房間盡頭的屏風後頭傳來。
“官人,為何不在畫舫內享受歡愉,闖入小女子閨房作甚?”
屏風後的身影慵懶得伸了個懶腰,將那曼妙曲線展現得淋漓盡致。
季川一愣,這二樓應當是畫舫主人所在,之前自己問過,柏廣浩神秘兮兮說得不清不楚,隻是道她雖為女子,但長袖善舞在各個勢力之間,傳聞還有官方背景。
這一路行來怎麽連個人把守都沒有,這麽輕易就叫自己走到跟前?
他眼珠子一轉,笑吟吟開口:“如此良辰美景,當與美人共度才不枉此行,不知……姑娘是何芳名?可否賞麵與我一見?”
“美人可不敢當……小女子單姓聶,官人你可以直接稱呼我名——楚倩。”
這是同意了?
“這屋子裏又沒有上鎖,小女子還能擋著你不成……”
欲拒還迎的軟糯語氣自耳朵衝入腦海。
季川聽罷,眼神控製不住地迷離,連嗓音都帶出一絲顫音:“楚倩……姑娘,那我就過來了……”
他呼吸帶著粗重,終於忍不住三兩步越過屏風。
一雙媚眼映入眼簾。
那狹長的媚眼春意泛濫,讓人隻看一眼就不由沉迷其中,仿佛這世間隻剩下這對好看眼眸。
“楚倩……姑娘,我……有一事……”
溫婉如玉的下巴輕點,天鵝般的玉頸在月光下顯得高貴異常。
——上鉤了呢。
嘴角翹起似有若無的曼妙弧度。
卻被一道陡然閃過的亮光破壞了美感。
待感受到脖頸上刀刃輕抵的冰涼觸感,聶楚倩打了個哆嗦,眼神中上過一抹慌亂,又被她飛快隱藏下去。
那張臉又化作清理端莊,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高貴:“為何……”
刀刃被那穩若磐石的手下緩緩下壓,絲絲溫熱從刀鋒兩側溢出些許。
抬眼,對上那仍舊平靜如水的眼眸。
他要殺我?
他要殺我!
語氣終於帶上一絲慌亂。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