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的穆淮，刻意壓低聲音的同時不斷向後退。
直到確認褚舒嵐沒有再看向自己這邊，他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然而。
正當他想要找尋一個，能夠躲避她的地方時，褚舒嵐卻忽然回了頭，直直的與其四目相對。
“……”
怎麽辦？
沈皓逸也沒說，被發現之後應該怎麽做……
不對。
辦法他說過的，讓自己趕緊跑。
可眼下褚舒嵐是這種狀態，如果自己離開的話，她會不會變得更加糟糕？
“阿嵐，你先別激動，我馬上就退……”
“穆淮，是你嗎？”
穆淮已經到嘴邊的話，在聽到她的詢問後頓時就咽了回去，緊接著試探的點了點頭。
“我是，所以，你這是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麽？”
褚舒嵐的眼底清澈如涓涓溪流，仿佛從未受過外界一星半點的汙染。
隻見她緩緩站起身，腳步輕易的來到穆淮麵前。
“你不是應該出國去留學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出國留學？
不對。
為什麽阿嵐會突然提起三年前的事情？
穆淮思來想去，突然靈光一閃，緊接著瞪大眼睛看過去。
“現在是……什麽時候？”
“你傻呀！”
褚舒嵐抬手探向他的眉心，邊笑邊說：“你才剛畢業幾天，馬上就要出國留學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糊塗？”
果然。
她毫不遲疑的回答，立即驗證了穆淮心中猜想。
褚舒嵐果然將記憶停留在了三年前，自己還沒有離開，褚家夫婦也沒有出事之時。
看來這就是沈浩毅所說的，將自己徹底陷在回憶裏，以此逃避現實帶來的痛楚。
隻是，為什麽沒有出現他所說的那種暴躁，反而一切都這麽和平。
“你又在想什麽啊？”
褚舒嵐見他發呆，嘴角頓時微微嘟起，好像很不滿的樣子。
“而且你還沒回答我，是不走了，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穆淮不由自主想起，三年前自己的回答。
馬上就走。
“我不走了。”
你要乖乖等我回來。
“就留在這裏陪你。”
等我一回來。
“一會我就帶你……”
我們就結婚。
“去民政局結婚。”
穆淮在說這些話時，聲音一頓一頓的，因為他在極力掩飾自己的顫抖。
褚舒嵐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整個人直接愣在了那裏，好半晌後才回過神來。
“你……剛才是在和我求婚嗎？”
“嗯，那麽，你願意嫁給我嗎？”
“當然願意！”
話落後的褚舒嵐，毫不遲疑地撲進他懷中，蒼白的小臉，不斷溫柔地磨蹭著他胸膛。
“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說這句話，隻是，每一次你都那麽忙，而且還要為繼承家業努力，所以才一直沒有提。”
對於意料之中的回答，穆淮隻覺得心頭酸澀不已。
可恍惚間也發覺，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提問的話，應該能知道當年很多的隱情。
但，當他垂眸望向褚舒嵐的眸子時，卻選擇了放棄這樣做。
“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麽久，不過還好……”
我沒有真的失去你。
他的這句欲言又止，聽得褚舒嵐有些發懵。
“穆淮，你怎麽了？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略微停頓一瞬後，她忽然抬頭說道：“哎呀，該不會是這幾天咱們兩個鬧別扭，我沒去看叔叔阿姨，他們二老生氣了吧？”
“沒有，”穆淮聞言後搖了搖頭，“他們最疼你了，怎麽會舍得生氣呢。”
沒錯。
當初沒有發生那些事情之前，自己的父母，的確是很疼愛褚舒嵐。
即便後母親總覺得褚舒嵐的名聲會耽誤自己，但依舊沒有選擇背後去詆毀。
雖然表現的極為冷漠，但至少比那些自詡正義，並站在道德最高點，去隨意侮辱別人的人來說。
他的母親，已經做得很好了。
“阿嵐是想我父母了嗎？”
褚舒嵐聽到這話後，先是蹙了蹙眉，旋極不確定的點了點頭。
“我的確是想叔叔阿姨，可是，咱們兩個生氣的事情已經被知道了……”
看著褚舒嵐垂首，那種既害羞又有些害怕的樣子，穆淮忽然很想給自己兩耳光。
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三年前處理事情的態度，就是轉身離開，並沒有為她和自家父母調解。
可能這也是，造成父母並沒有出手幫忙的真正理由吧。
“阿嵐，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現在……”
“你要去做什麽！”
聽到他要走，褚舒嵐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仿佛一瞬間換了個人似的。
穆淮也被嚇了一跳，連忙頓住腳步停住話頭。
“我什麽都不做，阿嵐，你先別激動好嗎！”
“不！”
褚舒嵐仿佛再次沉浸於自己的世界，瞪大了眼睛驚恐的低吼著。
“你就是要離開我，你根本就沒愛過我，不然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欺負我！”
說話間，她抬手推在了穆淮的胸口上，直接把其推了一個踉蹌。
“你們都是壞人，你們是徹頭徹尾的壞蛋，你們都該下地獄！”
穆淮聽到這裏，終於反應過來，褚舒嵐這時陷入了三年之後的情形。
也同時終於理解，為什麽沈皓逸會囑咐他，一定要離得越遠越好。
可即便如此，他仍舊做不到直接轉身離開。
因為他不能再像三年前，獨自將褚舒嵐留在這裏，一個人承受無邊無盡的痛苦。
隻見他咬牙過後，抬手一把擁住褚舒嵐，任憑後者怎麽掙紮都不鬆開手。
“阿嵐，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也很痛苦，但那些都過去了，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我麵前傷害你！”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褚舒嵐果然不再掙紮。
穆淮見狀心中一喜，卻又突然愣在了那裏。
因為此刻他的耳畔，正不斷回響著褚舒嵐的嗤笑聲。
“三年前，但凡你轉身看我一眼。而不是那麽決絕的轉身離開，我又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穆淮，我是恨那些畜生，恨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但是……你知道嗎？”
“其實我更恨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