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圍魏救趙(一)

一次性集結一百多架飛機奇襲杭州,可見小鬼子豁出去了。在取得初勝之後,周至柔已經回南京複命,張梓男隻得找高誌航商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麽好怕的。”站在機場塔台前台階上的高誌航豪氣滿胸,指著晨光中依稀可見的機場:“小鬼子飛機來得越多越好,有這四十八架霍克飛機,咱們好歹也要多打幾架下來。”

打了一場勝利,就找不著北,連高誌航這樣名操一時的空戰英雄也避免不了。張梓男大失所望,望著天空,自言自語道:“驕兵必敗,誰都逃脫不了這個法則。”高誌航並不是一介武夫,當然聽得懂張梓男題中之意,不以為意笑道:“張助理,你把咱看得也太扁了,咱頭腦清醒的很。中共首腦毛澤東不是有一句名言‘戰術上重視敵人,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士氣可鼓不可泄,我做為一個指揮官,如果都被敵人嚇破了膽,部下還敢跟敵人對陣嗎。”目視天空說:“從昨天的戰況看,你在西安創造的那種打法很有效。今天天氣仍是以多雲為主,我決定筧橋機場一架戰機不留,以十二架霍克二型飛機誘敵,其他飛機隱蔽雲層,從側翼實施包抄兜底,順利幹掉鬼子幾架飛機,他們必然陣腳大亂,咱們乘勝追擊,今日仍是全勝之局。”

聽起來頭頭是道,以張梓男的精明強幹,也提不出反對意見。就像古今中外任何一場戰役,交戰雙方製定戰略戰術時,都像是孔明在世,孫武重生,戰事一旦結束,也總會免不了哭者哭,笑者笑。

“高大隊長, 你沒有沒想過?”張梓男咽下一口唾沫道,“鬼子是一百二十多架飛機,筧橋機場滿打滿算不到五十架,其中二十架霍克二型飛機,能不能上天迎戰還是未知數,憑僥幸是打不贏仗的。”張梓男的話等於指著高誌航的鼻子罵他無知。跟鬼子開戰不到三天時間,高誌航指揮的中國空軍數量總是處於劣勢,也總是以零的戰損率令整個中國軍界甚至敵人刮目相看。

眼前這小屁孩,大半年前還是自己的學生,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救了蔣委員長一命弄個航校校長助理幹幹,他敢如此無禮?

想想與自己的學生爭辯,太掉份。高誌航大度的笑了笑:“既然我的打法不行,你一定有更好的辦法,說出來聽聽。”

張梓男的打法也是筧橋機場全員出動,不與鬼子機群做直接交鋒,少部分迂回到上海方麵,支援張治中的地麵部隊作戰,大部分大轉彎繞道東海海麵,奇襲鬼子川雲號航母,不管陸地海上,兩方麵都事關八一三事變的最終結局,鬆井石根不敢置之不理,一定會命令機群全員回防,此辦法既可以為張治中提供空中支援,更能一解筧橋機場之圍。

“不成,你的辦法不成。”高誌航沒有聽完張梓男的計策,斷然打斷了他的話。“敵人一百多架飛機奇襲杭州,咱們連一架支援的飛機也沒有,杭州百姓會如何看待中國空軍,更可怕的是,失去防空的

杭州城包括筧橋機場,將會變成一片瓦礫。”

有四十八架戰機保護,杭州就不會遭災了嗎。高誌航把自己看得過重了。

東方的太陽由紅變白躍升高空,鬼子機群說來就來,張梓男沒時間再與高誌航做深入探討,回頭尋找曾舒信。曾舒信才真正是筧橋機場的空軍最高指揮官,自從張梓男、高誌航二人來到筧橋機場,每戰必勝,曾舒信對二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當然也是言聽計從,由最高長官變為了二人的小跟班。聽到張梓男喊他,正在出神欣賞初升太陽的曾舒信,慌忙收回心神,奔到二人麵前。

在高誌航的眼裏,曾舒信就是一個依靠裙帶關係爬升的傻蛋。叫他幹什麽,高誌航輕蔑的看了曾舒信一眼,疑惑的目光投到張梓男身上。

“鬼子飛機說到就到,咱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張梓男拉著曾舒信,三人站成三角形:“咱們賭一把,同意派兵出擊的伸出右手手麵,同意防守的伸出手心, 人多的一方為勝者。”

都什麽時候了還鬧這些。高誌航無其他辦法可想,隻得同意。曾舒信與自己在空軍共事多年,雖說沒什麽交情,但與這個鬼頭鬼腦的張梓男相比,他顯然更信任自己。

帶著必勝的信心,高誌航伸出右手翻出手心,張梓男一邊伸出手麵,一邊觀察曾舒信。曾舒信伸出右手手麵,剛翻出手掌側麵,感覺腳麵一痛,張梓男右腳有意無意的跺了他一下。

“張助理,你幹嗎跺我的腳?”曾舒信非常不滿的瞪著張梓男。

“哦,我踩到你了?對不起,真是對不起……”張梓男連聲道歉,將目光緊盯曾舒信右手,驚叫道:“三比二,我贏了。”曾舒信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踩腳事件上,右手重新翻轉成手麵朝上。

曾舒信竟然不信任自己,而寧願相信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毛頭小夥,高誌航的智商受到極大的侮辱,高傲的頭顱揚得更高:“曾舒信,過去我認為你不過指揮能力差些,沒想到你今日會是非不分,簡直比驢還笨。”

在航校學習時,曾舒信不止一次聽別人告訴他,高誌航暗地稱呼他為驢。曾舒信性情溫和,總是一笑了之。今日高誌航當著他的麵說出來,人總是要臉的,何況曾舒信名義上是筧橋機場的最高指揮官,他賭上了氣:“高誌航,你的智商挺高是吧,今天我就不服這個氣了。”回視張梓男:“張助理,沒別的可說,筧橋機場所有的飛機由你全權指揮。”

為了鬧義氣,曾舒信竟置杭州百萬民眾的性命於不顧。指揮權在曾舒信手中,高誌航左右不了他,絕望的拔出手槍,抵住自己的太陽穴:“你們再胡鬧下去,我當場自裁。”

到底是誰在胡鬧呀!張梓男差點哭了,如果今日高誌航死在他手上,那他不成了殺害嶽飛的秦檜。弄個他的鐵像跪在高誌航的墳墓前,千載之下,他的骨灰也會被吐沫星子淹了。

“有事好商量,高大隊長,我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張梓男

一臉笑意貼近高誌航,冷不丁右手扣住手槍扳機,腳下使絆子將高誌航撂倒在地,嗬斥呆住的曾舒信:“你就會坐山觀虎鬥,還不快點幫忙。”來不及找繩子,張梓男抽出高誌航的腰帶,讓曾舒信把他雙手綁了起來。

“混蛋,老子饒不了你們……”高誌航大聲叫罵。

飛行員們已經排成兩列縱隊,正準備接受起飛迎戰的命令,看到昨夜好的穿一條褲子都嫌肥的高誌航、張梓男鬧成這樣,大眼瞪小眼,卻不敢去勸。

張梓男看了一下手表,回去換航空服來不及了,奔向飛行員隊列,一邊回頭告訴高誌航:“我給你留下十二架戰機,去保衛你的杭州人民吧。”簡單交待飛行員幾句話,飛身躍上那架P40戰機。在眾多霍克飛機之間,膀大腰圓的P40,大有鶴立雞群之感。

在空中,張梓男將戰機一分為二,一部分由他率領前往東海海麵,另一部分由曾舒信率領,前去支援上海國軍作戰。十二架戰機飛往數十萬大軍交戰的地域,稍作鼓舞士氣而已,今日要想逼迫日本龐大的機群回撤,東海作戰才是最為關鍵的一步棋。

剛出發十多分鍾,張梓男接到機場通報,前方觀察哨發現鬼子龐大機群。章向牟沒有欺騙自己,張梓男內心安定許多。他猛然記起高誌航,會不會以匹夫之勇與鬼子血拚。以一對十,不管戰績如何,血拚的結果隻會是全軍覆沒。在臨登機之前,有飛行員曾經問他,筧橋機場全員出動,筧橋機場被炸,他們可都無家可歸了。

上千萬平方公裏的土地,誰會說出這等無知的話。張梓男沒能想得清說這話出自誰口,耳機中傳來機場指揮劉先誌的驚呼,鬼子機群鋪天蓋地,已經發動對機場的攻擊。緊接著劇烈的轟炸掩蓋了劉先誌的叫聲。

“高誌航,高隊長在哪裏?”張梓男最擔心的就是高誌航和那十二架霍克三。耳機中卻再聽不到劉先誌的聲音。

“鬼子的進攻開始了,咱們今日有進無退。”張梓男命令全體飛行員,隻要見到鬼子艦隊,不編組,不配合,各自為戰,務必擊沉川雲號航母。今日隻有擊沉川雲號航母,才能算得夠本,如再能重創鬼子整個艦隊,才算稍微盈利。在張梓男的算盤上,一分一毫算得無比準確。

眼前出現大海,距離鬼子艦隊已經不遠了。

張梓男收回心思,命令部下仔細搜索,盡快找到目標。機群順著海岸線飛出三十公裏路程,仍是不見鬼子艦隊蹤影。

對這段曆史耳熟能詳的張梓男記得非常清楚,日本上海派遣軍司令官鬆井石根就坐鎮川雲號指揮。難道他得到消息逃之夭夭了?不可能呀,計劃是一個小時之前才製定的,鬼子情報工作再厲害,艦隊也不可能轉移得這麽快在,再說他們的艦載機是從哪兒起飛的。

望著平靜而空曠的海麵,張梓男的心漸漸發涼,棄筧橋機場安危於不顧,再沒有找到鬼子艦隊,不等上軍事法庭,自己羞愧也羞愧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