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岸線三十公裏以內,連日本艦隊的鬼影子也沒覓到。張梓男不死心,下令機群繼續向大海縱深搜尋。

日本艦隊就像未出月嬰兒掉的魂,仍是抓不著看不見。張梓男精神差點崩潰,暗暗發誓,今日炸不掉鬼子航母,老子摔死在東海裏。 正準備下令,擔任張梓男僚機飛行員的趙常偉向他建議:“找不到鬼子航母,咱們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飛回上海,幫助張治中多消滅一些鬼子,咱不是也可以將功贖罪。”

張梓男如醍醐灌頂,真是旁觀者清,自己一門心思炸掉鬼子航母,怎麽就不會轉個心思。不敢怠慢,率領二十四架霍克機群,往上海飛去。

目標準確,沒費多長時間,機群到達長江口岸。遠處隆隆炮聲,撕裂人心的喊殺聲依稀可辨。張梓男不再是那個見到戰場就心慌的青澀青年,經曆過幾場大戰以後,他已經徹底變成聽見槍聲就興奮的戰爭狂人。鬼子在東海集中的上百架戰機,大都突襲杭州去了,此刻正是中國空軍耀武揚威時刻。

“弟兄們都聽著,過去鬼子總是依仗飛機多,騎在咱們脖子上拉屎,今日該是和他們算總賬的時候了…….”空戰命令都是簡短直接,張梓男一改常態,喋喋不休,話音未落,突聽得趙常偉大聲叫了起來:“鬼子,鬼子軍艦……”

張梓男隨著聲音扭頭望了一眼,在長江入海口東北方向十多公裏外,雁別翅排成兩行黑影足有五公裏長。很容易判斷出那是一支龐大的海軍艦隊。

昨夜與大川內製定完空襲杭州的計劃,鬆井石根又下令日本艦隊齊集長江入海口外,為空襲發起的突然性壓縮更短的時間,也便於給參戰的中國陸軍形成心理上的威壓。

鬆井石根在給部下鼓勁的同時,陰錯陽差差點躲過霍克機群的打擊。

狡猾的鬼子,原來躲在這裏,張梓男興奮得一陣眩暈。一名部下問:“長官,咱們是進攻鬼子艦隊,還是去幫助張治中將軍?”

“打航母和幫助張治中之間有矛盾嗎?簡直是豬腦子。”不等張梓男重新發布命令,趙常偉猛打加力,帶頭衝向鬼子航母。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紈絝子弟的張常偉如果還跟著原先的那位張少爺,能變得如此勇猛嗎。張梓男大感欣慰,大聲囑咐道:“好小子,悠著點。”

川雲號龐大的軀體在整個艦隊鶴立雞群,根本不用仔細辨認。在離航母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上,趙常偉拉下機頭,呼嘯著衝向航母甲板,母雞下蛋似的扔下一顆五百公斤當量的炸彈。甲板上頓時一片火海。

跟在趙常偉身後的機群,一架接一架,幾乎同樣的動作俯衝,投彈,拉起。看著戰果繼續擴大,張梓男很是奇怪,川雲號航母戰鬥群,是鬼子最為倚重的主力艦隊,裝備精良火力猛,即便川雲號航母本身,前後甲板就裝載了六座德造MG151型高炮係統。為何不

見他們反擊。

六架霍克飛機掠過,六枚同等類型的炸彈將川雲號外甲板擊得四分五裂,前後六門高射炮塔一彈未放,被撕得粉碎。跟隨張梓男執行本次任務的幾乎都是航校學員,不用跟敵機對抗,也沒有艦艇炮火的危險,正是鍛煉他們的好時候。

張梓男沒有跟他們爭功,盤旋在千米高空,掌握著整個戰場的態勢。見前六架戰機都將炸彈扔到甲板上,隨後跟進的戰機又準備這麽做。張梓男及時製止了他們。告訴他們,左側橋島才是航母的中樞神經,隻有炸掉它,才算首功。

年輕的飛行員無不被張梓男搞得血液奮張,調整機頭,又向航母橋島撲了上去。橋島空間比甲板小過許多,首次出征的飛行員,僅憑肉眼觀察,七枚炸彈扔下去,僅有兩枚命中橋島,其中一枚還是啞彈。

他娘的,這準又是宋子和作孽的結果。由於高誌航的阻撓,宋子和還被秘密關押在筧橋機場。回去後不管誰說情,都必須斃了他。

僅是一枚炸彈,也將橋島削去了一半,這裏是航母指揮中心,各部門的指揮官一多半都聚集在此。航母艦隊司令頭部受傷,一時並未喪命,保持著必要的清醒,掀開壓在身上的指揮台,匍匐到通訊施設前,艱難的撥通電話:“鬆井石根司令官,卑職要修訂剛才的報告,咱們完了,川雲號完了……”

此刻的鬆井石根正坐在上海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地下指揮所內,猛站起身對著話筒怒不可遏:“混蛋,你剛才不是說支那人都是低能兒,他們的飛機隻不過是玩具嗎。”對方卻再無回音了。

川雲號估計是完蛋了。鬆井石根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沉痛的閉上眼睛,大意啊,太大意了,自從中日開戰以來,中國空軍都是被動防守,什麽時候出動出擊過,正礙於這種認識,鬆井石根才把航母上的飛機全部派出去,沒留後手。但川雲號航母並不是赤手空拳,六座MG151高炮係統,每秒射速三十發,怎麽也不會輕易讓支那人的飛機靠近。鬆井石根的頭腦不是一般日本高級將領可比,他內心很清楚,正是自己的輕敵才造成部下的麻痹大意。

鬆井石根由自怨自艾,很快轉化成對中國空軍的恨,一把抄起電話,要通了空襲總指揮官龜尾大佐:“撤回全部戰機,馬上撤回,要讓那些該死的支那空軍有來無回。”龜尾勸說道:“將軍閣下,杭州防空力量極其薄弱,再給卑職十分鍾,一定會將杭州城包括筧橋機場從地圖上抹去。”

“給你十分鍾,你要讓大日本艦隊全軍覆滅麽?”鬆井石根氣咻咻扔下電話。為了打贏上海戰役,日本集結在東海的海軍主力不僅僅隻是一艘川雲號航母,讓支那空軍任意施為,龐大的艦隊都將遭受威脅。

此刻,張梓男指揮霍克機群,在幹掉川雲號之後,又捎帶擊沉兩艘戰列艦,一艘補給艦。強令部下迅速脫離戰

場。趙常偉不解的問:“雖說我飛機上的炸彈用完了,三百發機槍子彈,一發還未用,就這樣走了,實在不甘心哪!”

“你不甘心,可以留下跟小鬼子幹,咱們可是要走了。”二十三架霍克飛機在空中整隊,趙常偉趕緊駕機追上張梓男的P40。

飛行員們眼望上海方向滾滾濃煙和愈演愈烈的廝殺,都向張梓男請命,反正機槍子彈有的是,過去幫一把。張梓男何嚐不想抖一抖霍克戰機的威風,但他深知,為了搜尋鬼子艦隊,整個機群消耗了大量的燃油,勉勉強強或許可以飛回杭州,再想參加上海戰場根本不可能。

為了避免與鬼子飛機遭遇,張梓男率領霍克機群從原路再次繞了一個大圈,回到了杭州。張梓男最擔心的是,筧橋機場跑道遭受嚴重破壞,無法降落飛機,當他飛到機場上空時發現,筧橋機場雖然遭受重創,一多半的建築倒塌,但提供霍克戰機降落根本不成問題。

高誌航果然沒有白給,但他是以什麽方法保證跑道安全的。張梓男首先降下飛機,霍克飛機一架接著一架降落,張梓男是有心人,忽然感覺,降落的飛機似乎多出三分之一。猛然抬頭,看到曾舒信從一架飛機跳下來,奔向自己。

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曾舒信好像剛參加完馬拉鬆長跑,一身的汗水,雙眼卻興奮的放光:“張助理,你真是神了,上海方麵敵機雖不是太多,但他們機型好,飛行員經驗豐富,卻是給我製造不少麻煩,正跟我們幹的起勁,忽然都調轉方向逃跑了。我明白,一定是你得手了。”

張梓男的豐功偉績不是說給這種人聽的,很是關關切的問:“損失多少架?”

“一架受傷迫降,其他完好無損都帶回來了。”曾舒信猛然想起什麽,四下張望:“高誌航呢,對陣超過十倍的鬼子戰機,不知他是否還活著?”張梓男也在擔心此事,叫過正在跟同伴吹噓的趙常偉,讓他跑步前往軍官宿舍,看看高誌航在不在。

“不用找了,他在那。”趙常偉向跑道盡頭的草坪努努嘴。張梓男轉身看到,草叢中高誌航四肢舒展成大字型,仰麵朝天躺在地上。

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二人奔過去。高誌仍是原樣不動。

“高大隊長負傷了,還是……?”張梓男內心驚恐,不敢說出那個字。

到了近前,張梓男看得真切,高誌航航空服千瘡百孔,滿臉血汙,隻是雙眼未曾閉上,無神的瞪著天空。

他的在天之靈也在埋怨自己吧。張梓男淚水立刻模糊了雙眼,搖晃著高誌航壯得如虎的身軀:“高大隊長,我真不該隻留給你十二架飛機,我對不住你呀!……”

“張梓男,你他娘也有流眼淚的時候。老子沒死也讓你哭死了。”高誌航翻身坐起,抹去臉上的汙血說道:“這是鬼子的鮮血,擊落我的飛機還未製造出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