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有好處有壞處，好處是他能得到更多的鍛煉，他做每一件事都會用最大的努力，因為他覺得，一旦他停下腳步，腳底便會是萬丈深淵。

但是壞處……那就是一點小事就想著拿命去拚。

“秦守，我不能左右你進入軍校後拿的名次，也不能左右你日後進哪個部隊，一切要看你自己。如果你訓練不合格，還要被我硬塞進哪裏的話，那便是對戰士們的不負責。但是啊秦守，如果你隻是想進入哪個軍校的話，你完全可以和我說。你媽媽這麽多年辛苦下來，這點人脈我還是有的。若是他們因為什麽緣故卡你，媽媽去和他們打招呼。上頭的人可能不認識你，但他們不會不認識媽媽，單憑著媽媽做出的貢獻，他們也會賣媽媽一個麵子的。”

秦守微怔。

什麽意思？

是說他不用去拚命也能進入軍校？哪怕政審有問題？

可是他明明查過，政審不通過不能進入軍校，他能想到唯一的出路就是拿命去拚，拚一個榮譽加身，拚一個輿論壓製，讓對方再次對他破格錄取。

林楓晚也沉默了。

世界的真相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有些殘忍，世界看似秉公執法，但是特權也無處不在。

哪怕是很多犯罪行為，決定法院處罰的也不是事情嚴重與否，而是社會影響性。

秦守總擔心他一不留神就會被落下，就會成為普通人，就會一處妥協處處妥協，所以從來都不敢放鬆。

而這一切，老實說在這之前林楓晚並沒有發現。

她隻以為這個孩子在為自己沒有天賦而自卑，做好事更多的是獲得別人的認可，而不是為了上重點高中。

因為，身為她的孩子，無論是秦守想進重點高中還是重點大學對她來說也就是打個招呼的事，哪怕他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從不學習的廢物，也會有許多重點大學願意看在她的麵子上捏著鼻子給秦守一張畢業證。

包括以後工作……秦守如果不努力，在他這一代是可能完成身份降級，但是林楓晚這個母親的初始階級太高，所以如果她願意幫扶的話就算降秦守也降不到哪兒去。

他甚至不用擔心沒了母親自己會像普通人一樣在災難麵前流離失所，會活活餓死……遇上災難，光是林楓晚的身份就可以讓國家在危險的時候多分派一隊人手去對他展開專門的救援，無論林楓晚是生是死。

所以她有時候會覺得秦守太累，覺得他放鬆一點，做個普通人也沒什麽。

因為她知道，秦守隻要不主動惹事，有她這個做母親的在，他人生的下限就低不到哪兒去。

但是這傻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以前早出晚歸，很少管家裏的事，秦守早已習慣了有什麽事自己默默扛著，有什麽大的負麵情緒基本不會和林楓晚說。

他知道林楓晚是科學家，是救世主，但遇到事了也從來沒想到母親可以幫自己的忙。他不是不想這麽幹，是完全沒意識到可以這麽幹。他無法理解這個身份代表什麽，他把這個身份當成一種標識，一種榮譽，卻想不到這種榮譽都能帶來什麽。大概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名垂青史，被人尊敬，上街吃飯不用錢之類的了吧？

這種思想……倒也不能說愚蠢，隻能說平庸。他無法把一件事的不同方麵聯係在一起，世界在他眼裏是單向性的。

秦守半生都被困在這兩個字裏，到頭來還是中了思維的陷阱。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在身份家境上，並不平庸……

“這樣，援非的事咱們先放一放，那邊太危險了，你這樣一沒有練過二也不知道什麽醫療知識的孩子去不適合，”為了不打擊秦守的自尊心，林楓晚斟酌著開口，“你想去哪個軍校告訴媽，媽看看能不能找上頭的人說說。要是上頭的人解決不了媽就去找首長談一談，上頭那麽多官，總有一個能解決這個問題。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軍校的名額媽可以幫你弄，但是裏麵的事媽可管不了。到時候送你進去，如果你不合格是照樣會被踢出來的，這點無可置疑。”

她說完，秦守已經完全呆住了。

他做了這麽久的思想建設，下了這麽大的決心，做好了用性命拚一個前程的準備，就這還不一定能成。但他糾結了這麽久的事，結果在他媽眼裏也就是找個人聊個天就能解決的？

秦守想到了小時候基地負責人親自上門邀請媽媽回去研究，想到了媽媽在學前班發了一通火，第二天學校就換了老師，想到換的丁小滿老師跟了他整整九年整個義務教育階段一直是他的班主任，想到了那極寒過後的，母親領養的對地震擁有敏銳嗅覺的長官，想到了自己過去忽略的許許多多……

他真傻，真的。

這麽多事件發生在他身邊他都能視而不見，以至於遇到事了他都不知道要尋求家裏人的幫助。

因為他覺得即使母親也會無能為力，知道這個事兒的原因後還會更加痛苦。

現在知道原來一直困擾自己的，在母親眼裏不值一提後，他的心情沒有變好，反而多了股荒謬。

“如果您一句話就能解決這些問題，那我這麽多年來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麽？”秦守感覺自己很可笑。

他的思量，他的努力，他的擔憂，包括以前自以為是的種種付出，仿佛都成了一個笑話。

“自然是為了你能有一個好前程，對自己的未來可以有更多選擇的空間。”林楓晚回答他，“你不是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了這一點嗎？”

“可是如果我的努力你一句話就能做到，那它還有什麽意義？”秦守問。

“意義就在，你用這些努力證明了你並不平庸。”林楓晚想了想，認真看向他，“明知不可為卻會不斷向命運挑戰的人，哪怕一時受挫也不會永遠平庸下去；真正平庸的人，是那種試都沒試過就屈服於命運，在自我否定下把自己的過錯都推給命運不公的人。

你媽媽我也是有節操的，如果你今天是個不思進取，整天知道吃喝玩樂，把所有的過錯都歸於自己智商，並因此心安理得放縱自己的人，任憑你怎麽求我，我都不會給你開這個後門的。

而且，如果你還對此耿耿於懷，那就好好學好好做。媽媽可以明確告訴你，軍隊這些地方媽媽插不上手，接下來你需要完全靠自己。這樣說，你有開心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