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葉的腦袋是空白的。

邁步的一瞬間，他想了無數的方案。

如果他有錢，他可以找個借口把對方拉到廁所，賠禮道歉，小事化了；

如果他有勢，背後真的有什麽混混勢力，他可以威脅對方，給對方看足夠的證據，讓對方忌憚；

如果他家裏有人，他可以大大方方承認，承認自己就是沒錢了想整點零花錢花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堪……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

比前兩天去訛人被妹妹看見的窘迫更甚，這一次的窘迫，他估計可以銘記一生。

如果他說出那件事——

林霜葉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少年的自尊心總是特別奇怪。

對於林霜葉來說，他不怕別人知道他是壞孩子，因為這個社會上有很多壞孩子。

但是，作為可能了解他家庭的人，父母都不願意養他這件事已經讓林霜葉夠狼狽的了，他不想再被人知道，或者讓人猜到關於他身上的那個更讓人狼狽的事實。

一個父母都在，家裏沒有殘疾或者病人的人，需要流落街頭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樣靠著偷，靠著搶才能維持生存。

他恐懼他人那種憐憫的目光，哪怕那是善意的。

林霜葉再次體會到了坐立不安的滋味兒。

陳老師什麽都沒有發現，他還在向男人介紹：“京墨啊，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孩子……霜葉，把頭抬起來！”

林霜葉僵著脖子一點一點抬起了腦袋。

這一次，他看清了男人的臉，他果然長相十分儒雅，不像是個開店的小商人，倒像是個侍弄筆墨的文學家，身上一股書卷子氣。

林霜葉的心更涼了，他感到現在他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漫長，男人也看著他，那模樣像是認出來了，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現，對著林霜葉點了點頭。

“這是我的學生林霜葉，這是我以前的學生，曲京墨。”陳老師介紹道。

然後，他和陳老師聊了起來。

林霜葉希望一切快點結束，無奈死神遲遲不落刀。他便隻能僵著身子等著，直到男人那裏傳出話來。

“可以，那讓他明天就來試試吧，不過對外不能說他十五歲，要說是十八歲。我這兒有試用期，幹不好也是要滾蛋的。”

終於，曲京墨發話了。

但是卻不是林霜葉想的那樣。

他在愣神，陳老師卻是猛的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幹什麽，還不快謝謝曲老板！”

他話一落，曲京墨便笑道：“老師您就別取笑我了，我算什麽老板啊！”

兩人又嘮起了家常，隻剩下林霜葉愣愣地回不過神。

直到離開陳老師家的那一刻，他的腿還是軟的。

門一關，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忍不住問道：“你想幹什麽？”

那聲音中帶著滿滿的戒備，就像是一隻刺蝟對外豎起了滿身尖刺，隻是這尖刺傷不了人，提起刺蝟的時候還能看見它隱藏在滿身尖刺裏的彷徨和無助。

曲京墨看著少年，說：“不幹什麽，陳老師求我看看你，我看了。”

林霜葉才不信他的鬼話，繼續盯著他。

“你來之前他就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我覺得，可以給你一次機會。”曲京墨說，“如果能幹就好好幹，如果還偷雞摸狗好吃懶做，那就滾。”

說完，他轉身離去。

林霜葉的心反倒是稍微放了些下來。

回去的路上，他一邊想著自己可能會麵臨的各種刁難，又忍不住去搜奶茶店裏該做什麽，走的十分糾結。

路過理發店的時候，他想把頭染回來，一摸兜，錢不夠，得，等它自己褪色吧。

回到家，打開門，林晚瞳便迎了上來。

她抬頭一看，便有些奇怪地問道：“哥，你頭上怎麽這麽多汗啊？外麵很熱嗎？”

林霜葉愣住，他用手沾了沾額頭，發現自己滿頭滿臉都是汗，裏衣也幾乎要被汗水浸透。

“沒什麽，”他搖了搖頭，看了眼廚房，“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我記得水果還有不少，你先吃著吧，我就不做飯了。”

林晚瞳點了點頭。

“哥，去麵試順利嗎？”在林霜葉出去的這段時間，女巫已經幫她科普了什麽叫麵試。林晚瞳聽後還挺高興的，有了正式的工作後她哥應該不能這麽混了。

林霜葉沒答話。

林晚瞳以為不順利，也沒問具體情況，而是閉上了嘴。

一整晚林霜葉幾乎沒有睡著，但是第二天，他還是猶豫著按時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他來到那家奶茶店，不少人還認識他，看見他後立馬離遠了，兩個女服務員也嚇了一跳。

直到林霜葉跟著店長去換上了她們的同款裝束。

這一天，林霜葉並沒有遇上什麽刁難，但是他還是感覺坐立不安。

太奇怪了。

這條街認識他的店鋪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今天，不少人在門口看見他後就稀奇地走了進來，像看大猩猩一樣打量著他。

一個人買了奶茶走了，沒一會兒又叫來更多的人過來看他，林霜葉感到很不安。

但是他隻能硬著頭皮忍下去，因為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很重要。

終於，下班了，林霜葉感覺自己要死了。

倒不是有多辛苦，主要是心累。

回到家後，他發現自己衣櫃裏多出了好幾套沒有吊牌，但是看起來很新的衣服。

他試著穿了穿，很合身。

“哪兒來的？”他一臉稀奇地問林晚瞳。

林晚瞳嘴角翹的老高，但是想到之前林霜葉的氣人行為，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

林霜葉猜了。

“是陳老師送的吧？”他恍然大悟並且深受感動，決定有機會要好好報答陳老師的恩情。

林晚瞳：“？？？”

“是女巫送的！”她氣急敗壞。

“女人送的？那應該就是師母了……”林霜葉更感動了，他知道當麵送的話自己不會接受這樣的好意，所以就挑了一個他不在的時候送來了。

“是女巫女巫！”林晚瞳氣壞了，但是她的辯解林霜葉並沒有聽到，或者說沒在乎，他又神遊了。

林晚瞳氣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林楓晚沒和她一起回去。

她站在客廳裏，距離林霜葉不過半步的距離，就這麽抬眉看著他。

衣服是她拿的，從自己倉庫裏找到林霜葉能穿的裝備，然後拿了出來。

《末日之劫》裏的衣服根據等級和能力不同，零零總總有三十多套，其中較為正常的有接近二十套，剔除裙子和屬性能力誇張的，隻剩下四套。

一套加魅力的西裝，穿上它與商人交易的時候可以以更低的價格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套禦寒的棉服，穿上它在溫度高於零下三十度的時候不會出現寒冷提示；

一套初始的白T+牛仔褲，白T+4攻擊4防禦，牛仔褲+8的移動速度；

還有一套，她私心加進去的，+28，10速度防禦的風衣。

林霜葉正在很認真地看著衣服，甚至拍下衣服想上網搜價錢，可惜他什麽都沒搜到。

網上找不到相同的款式。

衣服的麵料摸著很舒服，林霜葉不知道它有多貴，但是肯定不是便宜貨色。

他又拿著衣服一件一件把它們擺好放回衣櫃，林楓晚就站在他的麵前，他卻無知無覺地從她身體裏穿過，沒有一絲阻礙。

林楓晚想伸手觸碰他，但是她沒有觸碰他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