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笑放下物品的手一頓,趕緊去拿了衣裳,再走近薑汜,薑汜已然站起身來。
他身高八尺,隻穿著白色裏衣已然顯得那寬肩窄腰的黃金比例,身形則更是修長挺拔,讓站在身旁的她,顯得如此弱小無助……
這般差距,真叫人憋屈。
他伸展開長臂,譚笑笑將深紫的蟒袍攤開,努力踮起腳尖去給他穿上。
男人低斂著眉眼,望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眼底露出了些許的笑意,手臂似無意那般微微向下了些,方便她給他穿好。
譚笑笑好不容易幫眼前人穿好了衣服,卻又看到那人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她不禁苦惱地想——又要如何?
隻見男人伸長了手,將一旁的木梳拿起遞給了她,其意不言而喻。
“言笑……言笑真的不會……”譚笑笑哭喪著臉道,她是真的不會~
薑汜眼底掠過了一絲淺淡的疑慮,薄唇微微翕動,道:“那便隨意捆紮起來。”
譚笑笑一聽,默默地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木梳——這行,不就是紮頭發嘛~
烏黑亮麗的青絲,柔順得如同絲綢一樣,指尖劃過那青絲,冰涼而舒服……她努力將那黑發紮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八梁冠,結果卻依舊是不堪入目。
譚笑笑默默地瞥了眼被自己弄成一團又散落幾縷青絲的發型,手忍不住顫了顫……
“可是好了?”薑汜抬了抬眼眸望向她,若不是那那絕美精致的容顏撐著,譚笑笑真的要笑場了。
“主子且等等,言笑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看的發型,絕對適合您!”譚笑笑趕緊阻止了薑汜要去望銅鏡的動作,同時迅速地在腦海裏點開了百科知識,點閱了適合戴八梁冠的發型。
再默默地將自己一手造成的“鳥巢”解開,脫下了八梁冠,又學著腦海裏的發型重來一遍。
譚笑笑低眸,綰青絲,至頭頂,結發髻,細致地學習著如何裹以網巾。以帛作邊,內引以小繩,穿過兩側耳邊的小環(名曰貫子),並在腦後,在發髻處紮結固定。
隨後才鄭重地將八梁冠戴上,她悄悄地鬆了口氣。
譚笑笑幾近討好地端起了銅鏡,對著薑汜,憨憨地笑道:“您看,是不是特別適合您?”
天知道她心有多慌,差點讓堂堂東廠督主九千歲,頂著“鳥巢”出門……她甚至可以想象王伯那殺死她的眼神,想想就忍不住顫了顫身子。
薑汜瞥了眼譚笑笑那表情頗為豐富的小臉,低眸望了眼銅鏡,如往常一般無二,眼底掠過了一抹深意——這就奇了,怎麽倏然之間就會了呢?
譚笑笑並不知眼前人在研究自己,而是擔心這發型還是出了問題。
幸好薑汜隻是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出去。
譚笑笑趕緊放下銅鏡跟隨著出去,婢女們不用吩咐便魚貫而入收拾幹淨了寢室。
薑汜登上了馬車,譚笑笑便乖巧地在馬車外跟隨著,這一次,薑汜並未讓她進去。
這是要進宮,若是被人看見了,未免壞了規矩,落人笑話。
馬車要走時,薑汜的聲音卻緩緩響起,“言笑,隨車夫坐。”
譚笑笑看了眼合得嚴嚴實實的馬車,低眸應了聲,便坐在了馬車頭。
寅時天尚未亮,在三通鼓後百官排隊等著鍾鳴,宮門開啟之後入內。
文武官員分為左右兩列進入,待皇帝進入安坐之後,由太監“唱”入班。
隨後,文武官員左右兩班齊進,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東上”,行禮,奏事。
譚笑笑如今的身份也隻有在宮外守著的資格,不得入內,望著那高高的城牆,她不由得地想:“不知含夏姐姐如何了呢?”
她如今身在宮外,也不知宮內發生了什麽,自然是有些擔憂的。
一旁的鄭鬆見她若有所思狀,走近了她小聲道:“小公公若是想進去,遞牙牌便可。”
鄭輝現下已經領了罰自然是不方便隨行,由親弟鄭鬆接替了隨行的工作。
譚笑笑抬頭看向了這一位主動與自己說話的錦衣衛,便發現是當日將她帶出宮之人。
此人五官端正,麵無過多的表情,說話也是一板一眼的。
“你是說……”譚笑笑眼底掠過了一絲疑惑。
鄭鬆默不作答。
譚笑笑低眸看了眼自己腰間的牙牌,那是薑汜給她的玉珠牙牌,是一枚出入宮通信證。
“若是主子……”譚笑笑剛剛張了張口,鄭鬆便說話了。
“請在巳時前出來即可。”鄭鬆站直了身板,一板一眼道。
“明白。”譚笑笑對他微微一笑,便摘了牙牌跑向宮門。
鄭鬆安靜地望著那一抹小背影,腦裏回想的是剛剛的那一抹笑容——真誠而無害。
鄭鬆低了低眼簾,依舊安安靜靜地守在馬車旁,等待。
這一邊,譚笑笑入了宮,便往碧梨院走,僅存的些許記憶,讓她找到了原來的住處。
欄院內的環境依舊沒變,她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那一位溫柔熱心的姐姐在做什麽呢。
猛地一頓,她發現自己身穿的可是太監服飾,若是進了裏頭,被他人看見了,指不定不小心害了誰。
思量再三,譚笑笑決定避開旁人,悄悄地將從薑汜手中得到的賞賜即存下來的小銀兩藏在了含夏的床褥下,便獨自離開。
臨到院門,卻聽見了些許聲響,她隻好先躲在了老樹後,偷瞄著一行宮婢進來,其中便有含夏。
含夏的麵容憔悴了些許,卻依舊努力打起精神,走進了室內,細心的她便發現了些許不同,她摸索了下床褥,忽而一頓。
避開了眾人,偷偷將褥下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條平淡無奇的破布包裹著一些銀兩……她指尖顫了顫,紅了眼眶,急急地望向了窗外。
卻是什麽也沒看見,她失望地垂下了頭,淚水卻無聲地留下了……那塊破布她是記得的,是笑笑常用來裝小點心的。
一連幾月,她先後失去了兩個如親生妹妹那般的人……
如今知道笑笑還活著,她如何不高興,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悄悄地抹了眼淚,將破布重新包好,鎖在了櫃子裏。
稍作歇息,又隨眾人出去輪班了。
譚笑笑望著那一抹遠去的纖弱背影,無聲地道:“她的情,我也替你還了,可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