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譚笑笑乖乖地點完了數,暗自記下後,就準備踏出偏廳,轉身就看見方才與薑汜同行的方丈和尚。

譚笑笑一頓,低眸禮貌地喊了一聲,“方丈大人。”

那方丈和尚慈祥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麽,譚笑笑就向其點了點頭,想走出去。

這時,方丈和尚開口了,溫和地道:“施主請留步。”

譚笑笑一頓,側身向他,站好後挺直了腰板——既然躲不過,她倒要聽聽這老和尚想說什麽。

“也許是老衲唐突了,但老衲有一點疑惑想問問施主……”老方丈那一雙透亮安穩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譚笑笑,溫和而銳利地問道:“施主,並非是世間人吧?”

譚笑笑不驚不慌地抬眸回視著那方丈和尚,神情淡然地道:“您莫要說笑了,小的不是世間人,還能是什麽?”

方丈和尚聞言,微微頷首,也不惱,笑吟吟道:“是老衲多疑了。”

非世間人,那又會是什麽?

唯有鬼神之說。原該命絕的麵相卻被篡改了,命格也被換了。本該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確實也發生了。

隻差一步之遙,要麽驚才絕豔,要麽平淡無奇。

那麽,會是哪一種呢?

“請恕小的先行一步。”譚笑笑向他微微鞠躬,便大步地往外走。

想來能做一寺廟住持之人,定非常人。倒也不怕這老和尚能看出什麽,如今這副身體已經是她的了,任他如何疑惑也沒用。

譚笑笑駐足回眸,看了眼羲和廟,隻見那方丈和尚正對著她,微微一笑,溫和慈祥。

譚笑笑向其再一次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既然也沒察覺到對方的惡意,也就隨他去吧。

出了廟,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在了那輛樸素無華的馬車上,寧靜悠然。

譚笑笑一頓,便提腳走了過去,行至馬車旁,恭敬地道:“主子。”

馬車內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應答,“嗯,進來吧。”

譚笑笑疑惑——按理說,她一個小跟班是沒資格與主子同坐一輛馬車的。如今卻已兩次如此了……不過她想破腦袋也不一定猜得透裏頭那位的想法,幹脆享受著算了。

一旁騎著馬的錦衣衛們聞言,也依舊無動於衷,仿佛什麽也沒聽到一般,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動作。

譚笑笑乖乖地應了聲是,便爬上了馬車,低眸掀開簾子,餘光先是瞧見了那赤色飛魚服的一角,她彎腰走了進去,放下了簾子。

“坐吧。”

那人隨意地說著,便慵懶地靠著軟墊閉目養神了。

譚笑笑悄悄抬了抬眼睛匆匆地瞥了那人一眼,便落座在了馬車上最偏僻的一角,安安靜靜的。

馬車緩緩行走著,車內隻有淺淺的呼吸聲,安靜得譚笑笑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須臾,薑汜的薄唇微微翕動著,語氣淡淡道:“譚笑笑,金嶺人,年芳十五,家有父母弟弟三人,皆在旱災中亡。”

那雌雄莫辨的聲音,好聽得讓人臉紅,但那狐狸眼卻依舊是闔上的,似夢言。

譚笑笑一顫,心中卻是了然——接她在身邊,自然得一切都調查清楚了。

“是。”譚笑笑低眸應道,“之後,小的便投奔到京城的伯父來,不久就被送進宮來。”

他想知道什麽,還不容易,譚笑笑自然是不敢隱瞞半毫,與虎為謀,可不得不再三小心。

倏然,那一雙驚豔邪魅的琥珀狐狸眼睜開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僅此而已,卻美得讓人屏住呼吸。

“言笑。”好聽的聲音,字正腔圓地念著她被賜予的名字,清冽而婉轉。

“小的在。”譚笑笑低眸。

那令人驚豔的眼眸隨後又慵懶地微微半闔,道:“今後,在本座麵前,就用名字自稱吧。”

譚笑笑鬼靈精怪地偷偷瞥了他一眼,又低頭應了聲,“是,言笑明白。”

得了這一份在旁人看來是榮譽的賞賜,譚笑笑心裏卻毫無波瀾。

因為她明白——自始至終,隱藏能量並未曾發生過變化。那麽也代表著,在這一位麵前,她不過是一個有趣的玩物罷了。

玩物?

嗬嗬,她又怎會同意。

譚笑笑微斂著眸,眼底掠過了淡淡的笑意,似乖巧而安靜。

一切才剛剛開始。

次日,譚笑笑三更天起,整理了衣裝後,便到薑汜寢室外稍等。

“進來。”裏頭傳來了一聲因剛醒而低啞的聲音。

譚笑笑抬了抬眸,便從婢女手中接過了洗漱用品,輕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她匆匆地抬眸瞥了眼室內,確認薑汜還在**,便端著洗漱用品走過去,輕手輕腳地放在了一旁,侍候著他起床。

這一切都是王伯教的,雖然王伯依舊不放心譚笑笑,但卻不敢違令,隻得讓譚笑笑去侍候著。

譚笑笑低眸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薑汜幹淨熱乎的毛巾,卻等不到人接過,不由得疑惑地抬了抬頭,看過去……

隻見薑汜斂著狐狸眼看她,神情自若,卻依舊不為所動。

譚笑笑不由得問了個傻逼問題,道:“您不用洗臉嗎?”

兩相沉默……

沒錯,譚笑笑是沒侍候過人的,即便是王伯吩咐了些注意點,也難免少了些許更為詳細的步驟。

於是才有了當下尷尬的場麵~

見譚笑笑一臉茫然,薑汜約摸也猜出要靠她想出來還需要時間,頓了頓,他坐直了身板,坦然道:“幫本座擦臉。”

譚笑笑一頓,這下子終於了然了,眉角忍不住一顫,堪堪忍住,走近了些許,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著臉。

他闔上了眼眸,白皙細膩的肌膚,在油燈下顯得微紅了些,卷長的眼睫毛乖巧地搭在了肌膚上,鷹挺的鼻梁下,兩瓣薄唇輕抿著,不喜不怒。

譚笑笑自是不敢亂看,卻忍不住驚歎這古人的肌膚……細膩光滑得連她都忍不住嫉妒了。

擦拭幹淨了臉,譚笑笑又將古代類似於牙刷的用具拿了過來,似恭敬地遞給了薑汜。

總不能連牙都是旁人幫忙刷吧?

幸好薑汜接了過去,自行刷牙漱口去了。

譚笑笑暗自鬆了口氣,又端著盆,好不容易他洗漱完畢了,她鬆了口氣。

下一刻就聽見了那慵懶清冽的聲音緩緩而道:“替本座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