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淮把積分商城從上到下翻了個遍,心滿意足地盤算著手頭的三千四百八十個積分都能換些什麽,可她什麽也沒換,就是翻來覆去的打開又關上。

支線任務那一欄綠得耀眼,那是任務完成情況的進度條。

任務一:【招賢納士】:陳硯書√

任務二:【婦女能頂半邊天】:女子學校建設進度8/10;女子科舉法案進度5/10;女子繼承權起草進度3/10

任務三:【愛民如子】:日常處理政務1/1

係統奇怪:“宿主,你的支線任務完成情況良好,積分商城已經打了五折,你完全可以買得起裏麵的任何東西,為什麽不買?”

李安淮勾唇一笑:“朕看著這個數字,就高興。”

係統無語,明白了,國庫裏除了錢還有物品,難以估價,李安淮還是頭一次見識把所有資產轉化為數字隨時查閱,還新鮮著呢。

“目前修改對象的黑化值為46,請宿主再接再厲。”說完,係統又安安靜靜當一個盡職盡責的機器人,一言不發。

不等李安淮再多欣賞,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吵鬧嘈雜。

蘇公公帶著哭腔大喊:“大人喲,我的大人喲,陛下真的在忙,您不能進去!”

又聽見他尖聲大叫:“住手!都住手!傷了大人你們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能讓蘇公公這樣糾結的,除了那位也沒別人了。

李安淮剛關了積分商城,謝丞赫便闖了進來,旁邊的蘇公公麵如土色。

李安淮打量了一下謝丞赫,抬手示意蘇公公出去。

“你喝酒了?”

謝丞赫漲紅著臉,頭發胡亂挽著,束發的簪子斜在一邊,搖搖欲墜。

他眼睛裏噙著淚,眉毛扭曲地皺著,狠狠瞪向李安淮:“沒有!”

酒氣熏天。

李安淮不想跟酒蒙子說話,擺擺手:“你去醒醒酒再來找我吧。”

熟料謝丞赫猛地撲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盯著她,一字一頓:“讓我看看你的背。”

“喝二兩馬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是不是?!”李安淮變了臉色,也不管什麽係統警告了,直接伸手將他推倒在地,狠狠踹了一腳。

謝丞赫被掀翻,酒勁兒上來,半晌也翻不過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手腳胡亂撲騰著。

李安淮本來氣得想殺了他,可看著他這副滑稽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

誰能想到清冷自持、心比天高的溫潤公子,喝了酒是這個樣子呢?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謝丞赫躺在地上,聲音突然哽咽起來,“他是不是打你了?”

李安淮的笑僵在臉上,盯著謝丞赫通紅的臉,和他眼眶兜不住的淚水,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脊背。

那裏是密密麻麻的傷疤。

有鞭痕,有刀傷,還有燙傷。

太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先帝對他的要求太高,想讓他和自己一樣是一代霸王,可太子天資愚笨,文不成武不就。

所有人都盯著他,有的人盼著他上位,有的人盼著他犯錯。

他從小學習的東西多如牛毛,可是努力了也隻是無能為力。

先帝成天逼他上進,動輒罵他廢物蠢材,皇後也等著他成才,軟刀子磨他,叫他多多用功,給他燉味道亂七八糟的補腦湯。

壓力太大無處釋放,他就憋出病了。

這病好解決,殺人就行。

可是東宮死人太多,難免會遭人彈劾,他那些兄弟還虎視眈眈呢。

殺不了,那就折磨。

不能傷到四肢和臉,因為很容易被發現,要傷就傷後背,腰腹,那兒的肉又嫩又軟,稍微捏一下都會留下青紫色的痕跡。

鞭子上要有倒刺,浸到鹽水裏麵,沉重又有力,隨便一抽就是皮開肉綻,疼得聲音都叫不出來,昏死過去。

學武的人小時候挨打都是挨刀子,平平拍上去又疼又冷,太子早年學武時沒少挨過。

但教頭很有技巧,最多蹭破皮,疼則疼矣,絕不留疤。

太子就沒那麽多技巧了,一刀下去鮮血直流,後脊梁猛地往前挺一下,皮肉都撕裂開來。

還有燙傷……李安淮至今都不會親自點蠟燭、剪燭花,下人都以為她嬌氣,夜再深也要叫人進來剪,可誰也沒想過背後的原因是多血腥多殘忍。

畢竟,東宮裏的宮女太監還要幹活兒,而且誰知道他們是哪裏派來的眼線?

隻有李安淮,小小公主,誰都能踩一腳,誰都能吐一口,打得她皮開肉綻,隻要以丁悅蘿的命相威脅,她就一聲都不能吭。

所以丁悅蘿不知道這六年來,李安淮到底為什麽要忍氣吞聲,為什麽要學武,為什麽一有機會就來看她,觀察她身邊的人,警惕得像一匹狼。

“安淮……”謝丞赫的嗚咽聲將李安淮從回憶裏拉回來,“安淮……你為什麽不說?”

六年,六年啊!他若是哪怕一次知道自己的決定給李安淮帶來了什麽,也絕對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下去。

他一直覺得李安淮演技沒那麽好,他總能從那副笑臉中找到破綻,總能從眼神中捕捉到一點狡黠。

可六年時間,他居然從未發現過李安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經曆著什麽,她甚至沒有試過暗示,沒有給過眼神,一次也沒有。

這才是最讓謝丞赫心裏抽疼的。

李安淮從來沒想過求助,她從來沒想過。

甚至丁悅蘿,都是在塵埃落定之後,才在一次和她共浴時知道了這一切,看到了那些她口中輕描淡寫的過去。

“告訴你,你又能怎麽樣?”李安淮坐了下來,別開臉不去看謝丞赫的淚水,眼睛裏的灼燒才好受一些,“你以為你能幹涉皇帝的家事?”

“我從習武的第一天開始,就做好了殺了他們所有人的準備。謝丞赫,你攔不住的。”

她還記得太子帶她輾轉各個宴會,表麵是讓她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實際上在她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他們明碼標價,拍賣她的婚姻。

在宮中受盡白眼的太子伴讀這個身份,從太子口中搖身一變,成了國師親自教導過的公主,成了高貴的籌碼。

她就那樣坐在中間,假裝看不到那些遊走在自己身上的肮髒的眼神,麵上掛著笑,心裏在想著他們每一個人的死法。

這個眼睛太髒,剜了。

這個笑容太惡心,割了。

這個說的話太難聽,縫上!

他們所有人,所有人的死法都已經在幾年前被暗中定下。

他們所有人,注定都要死在她手裏,早晚!

“朕十六歲那年剛及笄,那狗東西就迫不及待地把朕賣了,賣給禮部尚書的兒子,因為他出價十萬兩白銀。”李安淮輕描淡寫地說著。

“朕還沒有準備好逼宮,所以不得不殺了皇後,守孝三年。”

“三年沒到,北方牧族蠢蠢欲動,有流言稱戍北的鎮國公叛國,他們害怕打起來,又要讓朕和親。”

“謝丞赫,你說朕怎麽忍啊?”

“但凡他們再多等一年,朕就能把朝堂上那群禍害全都除了,然後再穩坐皇位,哪用得著現在這樣風雨飄搖?”

她低沉地笑,眼神滿是陰狠:“真是死也不挑個好時候。”

謝丞赫躺在地上,渾身癱軟。

他想爬起來,想抱抱她,就像上次她安慰自己一樣,抱一下她。

至少也要麵對麵道歉,告訴她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也恨透了什麽都不知道,卻給她帶來無限傷痛的自己。

可是酒勁兒太大,他根本動彈不了,隻能仰麵朝天,任憑淚水湧出來,流進了耳朵裏,聲音被隔絕在外,霧蒙蒙一片。

像極了之前的他,無能為力,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做不了。

“我不明白。”李安淮迅速瞥了一眼謝丞赫的眼淚,然後挪開視線,“你哭什麽?又不是你承受了這些。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她不知道為什麽懼怕謝丞赫的眼淚,每看到一次就跟被灼傷了一樣,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但她不喜歡被這種感覺操控。

謝丞赫身子發麻,他昏沉著頭,眼睛睜得老大,一動不動。

李安淮半晌聽不到回話,以為這個酒蒙子睡了,偏頭一看,卻見謝丞赫的嘴角流出血來。

“你幹什麽!”李安淮衝上去,蹲在他身邊,伸手用力捏著他的雙頰,“鬆口!”

嘴裏的疼痛叫謝丞赫清醒了幾分,他顫巍巍伸手,將李安淮的手拉開,然後憑著痛覺的刺激,一點點挪動身子。

李安淮徹底不知道眼前這個人發什麽瘋,她皺著眉頭,被拉開的手懸在空中,隨時準備扶住他。

血從謝丞赫的唇角不斷流出,他卻不鬆牙關,越咬越緊。

他不允許自己再什麽都不知道,不允許自己再什麽都做不了。

就算咬碎牙,口吐鮮血,他也要動起來,他也要做些什麽。

在李安淮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謝丞赫佝僂著身子爬起來,跪在她麵前,虔誠地挽起袖子,露出那個刺眼的“奴”。

“臣……”他一張嘴,血湧出來,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流到地上,紅得刺眼。

“叩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