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程漾終於錄完了口供。
警方從程家父母體內驗出來了吸食少量毒品的痕跡,暫時被關押在拘留所裏。
等到確認毒物來源後,就會被強製押送到戒毒所中戒毒。
短時間內,他們都沒功夫來找程漾的麻煩。
等到她利用公眾輿論宣布與父母斷絕關係後,他們就會失去父母的名分,再也沒理由以父母血緣的身份來向她要錢了。
而她那個名義上的弟弟,她會盡到姐姐的義務,將他送到軍隊式管理的封閉學校裏。
直到完成規定學業之前,他都不用回來。
一次性可以解決三個大包袱,完美。
程漾腳步輕快,在心裏不自覺地哼起了歡快的歌。
當她走到警務大廳時,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拎著濕透了的米色搖粒絨外套,穿著白色短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青年。
她歡快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臉上的尷尬神色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
該怎麽解釋她一下車就吐了人一身,還落荒而逃這件事呢?
當時的情景就是,她扶著青年的肩膀彎腰狂吐後,兩人看著衣物上的那團嘔吐物大眼瞪小眼。
“啊……我新買的衣服。”
青年雙手張開,頗有些無措,也不知該繼續帶著髒汙穿著還是直接脫了扔掉。
最後是程漾不由分說地把他帶到了女洗手間的門前,在他震驚的眼神中,扒掉了他的外套,放進洗手間的水池裏一頓揉搓。
搖粒絨實在是太吸水了,她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擰幹淨上麵的水,隻能雙手拎著足有二十公斤重的外套,重新遞回青年的手中。
“對……對不起,我先去做筆錄,做完之後再處理你的事情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程漾還不忘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
她的衣袖也濕了大半,雙手在冷水中浸泡得發紅,看上去不比青年好到哪裏去。
青年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妥協道:“好。”
距離事故發生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她沒想到青年真的會等到現在。
不過也好,省得她再費時間去找青年的身份和聯係方式。
畢竟從青年身上傳遞過來的精神力,還在她的精神空間內活躍地流動著。
這股精神力到底是哪來的,又為什麽會通過這種方式進入程漾的體內,她都不得而知,也許能從青年那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警務大廳內比之外麵溫暖不少,但穿短袖也著實有些冷意。
青年背對程漾而坐,正舉著手機打電話。
“辰哥,私生的事我已經報警立案了……現在回不去……我遇見程漾了……外麵都是記者……一兩句解釋不清楚,等我回去再跟你說。”
等他掛斷電話後,程漾走到他的麵前第二次認真看他的臉,才終於明白他身上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青年名叫江止觀,也是一名演員,算是最近圈內比較紅的小生。
在沉迷以貓狗相區分藝人的娛樂圈裏,他以典型的下垂眼狗狗相拔得頭籌,又因為身材高大,麵對媒體時經常冷臉,被人稱為「小狼」。
程漾看過他演的電視劇,在劇裏他飾演姐弟戀裏的弟弟,委屈的時候眼尾下垂,哪裏像是什麽「小狼」,分明就是一隻時時刻刻都需要人關懷的小笨狗。
程漾對他印象深刻完全是因為她想起了在星際宇宙時,那條被她親手製造出來的寵物機器狗,也有一雙像他這般無辜的眼睛。
希望她回去的時候,它還沒被處理掉。
她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是程漾。”
江止觀站了起來:“你好。”
他的狗狗眼下垂望著程漾,沒有要繼續自我介紹的意思。
她也沒有戳破他的身份,隻是舉起手中從警務人員那裏借來的黑色塑料袋,無辜道:“我把你的衣服帶回去清洗,洗幹淨了再還給你可以嗎?”
大廳的玻璃門打開,一群穿著冬裝警服的警察叔叔路過時好奇地望著二人,視線在江止觀身上停留的時間最長。
“現在的年輕人真抗凍,5度的天氣穿短袖。”
江止觀穿著短袖的身體配合著寒風抖了一下。
程漾的嘴角僵住了:“可能要委屈你穿短袖回去……”
接下來該說什麽,小心點別感冒?
她破罐子破摔,打算把綠茶行為做到底。
“不如你穿我的衣服,好歹能擋擋風?”
程漾踮起腳,費勁吧啦地把自己的毛絨外套披在了江止觀身上。
很好,遮住了兩個膀子。
江止觀從頭到尾竟然也任由她折騰,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或許是無意的擔憂又或許是實在的憐惜。
他不自覺地抿起嘴,把勉強蔽體的毛絨外套重新返還到程漾手中。
“程小姐,我不是為了讓你賠衣服才等在這裏的。”
“嗯?”
“外麵都是記者,可能你需要想想辦法才能出去。”
江止觀沒有說記者會一窩蜂堵在警察局門前的原因,程漾心裏也十分清楚。
她在坐上警車離開程家時,就把手機裏的錄音文件和程家的照片以及這些年的轉賬記錄都用自己的官方賬號發在了社交網絡上。
樁樁件件,都包含著原主的血淚。
程家父母的事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發散,已經是今日的熱門話題。
警察局前後門都有記者蹲守,記者們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自然早就摸清楚了她的行蹤。
程漾的手機因為信息和電話轟炸早就關機了,無法聯係到李常來接人。
不過估計現在李常正忙著控製熱搜的輿論,也沒空理她。
程漾一時有些靜默,思考應該如何應對外麵的記者才能對她最有利。
而她沉默的模樣,在江止觀的眼裏又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在等待程漾的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在刷熱搜上與程漾相關的內容。
賭博的父母,吸血鬼一般的無賴親戚,時不時來催債的社會人員。
無論是哪一條放在普通人身上,都太過於沉重,足以摧毀一個人的生活。
更何況程漾是獨自背負著所有,堅持了二十年,完全像是一顆苦兮兮又頑強生長的小白菜。
無意間,她在江止觀心裏已經樹立起了柔弱且自強的超級正麵形象,並且堅不可摧。
大門外已經有些眼尖的記者透過玻璃門看到了程漾的身影,架好了設備對著她猛拍,猶如正在等著小綿羊落入圈套的大灰狼般虎視眈眈。
江止觀皺了下眉,嘴角露出不高興的弧度,背對著大門擋住了記者窺探的視線。
程漾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隻是徑自在大廳中尋找著紙筆。
江止觀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像是隻乖乖跟在主人身後散步的大狗狗。
她隨手拿了一張廳裏的便利貼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和手中的塑料袋一並塞進江止觀的手裏,還對著他禮貌假笑了一下。
“對不起,可能今天沒有辦法解決你衣服的問題了。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明天你可以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