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室內,氣氛凝重。

副導演收起桌上的試鏡單,小心翼翼地問道:“毛導,剛才那個張青怎麽樣?”

毛千山眉頭緊皺,愁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選來選去,外貌接近的不少,演技倒都像是統一培訓出來的,達不到我想要的爆破點。”

他翻開演員表,女演員的試鏡名單已經到了最末尾。

“下一個是誰?”

“程漾。”

毛千山坐直了腰:“她選的哪段劇情?”

“好像是林曉驍被王廉下藥關在屋內的那段,無實物表演,台詞也沒幾句。”

毛千山把劇本翻到她選定的場景,點了點頭:“有膽識,這段是整部電影的**點之一,演得好就是高光,演不好就是黑曆史。”

副導演知道毛千山屬意程漾,想到星華娛樂高層發給他的信息,讓他力保張青,他硬著頭皮張口道:“毛導,不是說她有鏡頭恐懼症,能拍嗎?”

毛千山從劇本裏抬起頭:“嗯?你不說我倒忘了,去把鏡頭調一調,待會兒直接把程漾走的戲錄下來。”

副導演鬆了口氣,特意找了最有壓迫感的大鏡頭對準了試鏡場地。

毛千山的電影為了保持神秘感和新鮮感,原本試鏡時一向都是不準錄像的,頂多用個手持攝像機稍微錄上一點用以選角。

程漾進來的時候,黑色的錄像機像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直麵她的方向,黑洞洞的鏡頭像是無數雙眼睛在幕後觀看著她。

她盯著比她還要高的攝像機,額上滲出一絲冷汗,眼神愈冷。

原主的鏡頭恐懼症在她精神力的壓製下不僅沒有變輕的跡象,反而在她的精神空間中愈發肆虐,像是受到了什麽影響和刺激。

不太正常。

她定了定神,挪開視線,裝作無事地走到了試鏡室的中央,正對著一眾評委,態度不卑不亢,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導演,我可以開始了嗎?”

毛千山坐直身體,點點頭,語氣溫和:“不用緊張,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演。”

他的語氣態度明顯與對待其他演員不同,讓人感覺到他已經有所偏袒。

副導怕張青拿不到這個角色星華娛樂會遷怒於他,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他偷偷地打開手機的攝像頭,對準了程漾開始錄像。

與其在之後費口舌解釋,不如讓他們親眼看見毛千山是如何定下程漾的,也省得惹火燒身。

程漾低下頭,再次抬起頭時,她已經變成了戲中人,眼神盈滿了驚恐和慌亂,目無焦點,聲音顫抖,但仍有一絲清醒的鎮定。

“王廉……你在嗎?”

林曉驍被王廉關在漆黑不見五指的破舊老屋內,四周寂靜,她躺在**,像是躺在一具棺材裏。

她喊了兩聲,無人回應,便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門呢?門明明就在這裏。

她覺得自己跑了很遠很遠,但實際上幾乎是在原地踏步,反而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跌倒在地。

致幻的藥物在她身體裏慢慢見效,她看見的不再是空**的房間,而是一座塞滿厲鬼的鬼城。

地上鑽出來的是滿臉腐肉的嬰兒,掛在牆上的是四肢分家的屍體,仔細看還能看到仍在蠕動的肌肉組織。

一張張慘白的臉在她的眼前交替出現,幾乎快要把她逼瘋了。

“走開,走開!”

林曉驍滿臉驚恐,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恐怖的畫麵,雙手痛苦地捂住耳朵,身體開始無法自控地顫抖,緊閉的雙目間滲出淚水,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沾染著塵土的淚痕。

她看上去完全崩潰了。

特別是當她咬住自己的右手,短暫擺脫了幻境的控製,鼓起勇氣抬起頭,卻看到豎立在她麵前的攝影機時,她身上的恐懼感和破碎感到達了巔峰。

她的目光虛浮,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臉上,近似於一種即將迎接死亡的平靜。

她想逃可是身體無法動彈,隻能停在原地,發著抖縮成一團,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埋了進去。

如果仔細聽,還能聽到她在小聲地說話。

“救救我……”

一室靜謐。

在場的三個人都被她的表現震驚到了,就像是在看電影的旁觀者,不敢驚擾影中人,生怕再次嚇到她。

在電影裏,攝像機的位置就是王廉偷窺她的視角。

林曉驍的幻境中,王廉的形象比之前出現過的烈鬼還要可怕數十倍,反映出來的應是更深層次的恐懼。

程漾利用了她對鏡頭的恐懼,將身體本能的反應融入進自己的表演中,使得她的表演更加真實。

鏡頭恐懼症不但沒有影響程漾走戲,反而將她的表演推上了更高的台階。

毛千山率先站了起來,雙手自發地開始鼓掌。

他的眼中滿是讚賞,一臉撿到寶了的興奮表情:“好!”

程漾緩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身體不甚明顯地搖晃了兩下。

這方法好是好,就是太過於消耗精神力。

她抿著嘴唇,麵色略微有些蒼白地對毛千山笑了一下,謙虛地道:“毛導,您過獎了。”

不誇張地說,程漾清麗而又倔強的神情和他想象中的女主角一模一樣,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在那一刻毛千山甚至感覺自己看到了活生生的林曉驍站在他麵前。

他恨不得現下立馬就和程漾簽約,但是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

“你先回去等電話,試鏡過了會通知你。”

“好的。”

程漾出去後,毛導還沉浸在她的表演中細細回味,副導和製片人對視一眼,問道:“毛導,後麵的還看嗎?”

毛導拍桌定局:“不看了,林曉驍的角色就定程漾。”

“好的。”

副導默默地歎了口氣,把手機裏偷偷錄好的試鏡視頻和毛千山說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發給了星華演藝的藝人總經理。

「毛導直接定的人,我做不了主。」

星華演藝的藝人總經理王起從收到信息後就在會議室裏坐立不安,鍵盤都快按出火來了,也沒能得到毛千山的一絲鬆動。

張青是星華這兩年重要捧的小花,就是為了搶占同類型小花劉夢和程漾爭奪之後的剩餘戰場。

毛千山電影資源重中之重,如果又讓程漾拿走了,他們連肉渣都吃不上。

“……這次會議就開到這裏,散會。”

傅青川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緊盯著王起,準確來說,是盯著他正在敲的手機。

“王起,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