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後,程漾在學校的畫室裏尋了個陽光最足的窗戶,對著畫板描描畫畫,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麵。
她在網上發帖之後就一直沒有其他動作,記者發來的采訪也統統拒絕,任由事態自由發展,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準備著繪畫大賽的決賽作品。
江止觀坐在她側後方一米遠的距離,趁程漾不注意,又三心二意地打開了手機,偷偷摸摸地刷新網上的新聞。
他每日異常關注網上輿論,還要偷偷摸摸地看,有時還會開小號到處聲討那些刷受害者有罪論的爛人,他不敢在程漾麵前提起此事,生怕又會勾起程漾的傷心事。
所有痛苦不堪的回憶,江止觀都隻想讓它們消失,程漾的記憶裏,隻留下美好的回憶就好。
“手。”
程漾右手拿著畫筆,左手掌心向上,江止觀立馬聽話地把自己手放了上去。
她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之前程漾在跟江止觀接觸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對於色彩的認知會短暫地恢複正常,在他離開之後又會變成失調狀態。
所以,她正在做一個實驗,看正向精神力可以影響她到哪一步。
而且她還發現,作畫的時候失調的色彩和正常色彩交叉使用,可以做出特別的畫作,所以在設計決賽畫稿時,她時不時地會借江止觀的手來用。
她告訴江止觀,和他拉著手會感覺到心靈的安定,感到安全,江止觀從一開始的羞澀難為情,到現在也已經習慣了。
男孩修長的手指散發著肥皂的清香,幹燥清爽,透著股暖意,握起來確實很舒服。
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露出唇邊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最近的她心情很好,兵不血刃地解決了李曼,張翔受網上輿論影響,也已經很久沒來上學了,學校裏學生們對她的態度都小心翼翼,把她當成了個玻璃人來對待。
老師和領導們更是見識到了輿論的威力,他們所處的百年老校在網上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校長為了恢複學校聲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教訓她。
再說了,以她這種“弱者”“受害者”角色光環,即便學校想做什麽,也不敢隨便動。
沒有任何不順心的事,程漾吃飽喝好,睡得也香,臉上都紅潤了不少,看起來健康多了。
“程同學,這裏畫歪了。”
程漾正在畫上塗色的右手被人抓住,綠油油的山川上瞬間多了道鮮紅的亮色。
她微微側了側頭,就看到傅青川頂著那張微笑的溫和假麵,彎腰與她保持平行,正十分認真地指出她畫上的不足之處,端得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好老師模樣。
程漾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完美的好心情瞬間破了個洞,陰冷的風呼呼地刮進來,吹得她頭痛。
她別過臉去,狀似無意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控製下收了回來,咬牙道:“謝謝傅老師。”
哦,如果沒有傅青川這個爛人的話就更好了。
傅青川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最近總是在她的身邊晃悠,又不做什麽。
上個世界裏百試百靈的試探和刺激也沒了效果,她數次故意在傅青川麵前和江止觀牽手,做親密的事,他卻完全不理會她的挑釁,看起來就好像真的就隻是一位關心學生的溫文爾雅好老師。
程漾對他的關愛百般拒絕,倒顯得她有些不識抬舉。
總之,感覺哪裏怪怪的。
江止觀看到傅青川來了,受驚似的連忙把手從程漾手裏抽了出來,站起身向他行禮。
“傅老師好。”
傅青川微微頷首:“江同學好。”
程漾放下畫筆,站起身和傅青川拉開距離,橫跨一步,身體幾乎貼著江止觀。
他們像是連體嬰兒似的靠得很近,她甚至還伸出手去幫江止觀整理校服衣領,兩人的身高長相看起來都很相配,親密得像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
在做這些小動作的時候,程漾一直在用眼睛的餘光觀察傅青川的反應,他仍然掛著那副笑臉,程漾甚至沒能察覺到他身上有一點負麵精神力的波動。
從頭到尾,他的情緒都很穩定。
“程同學和江同學的感情真好。”
江止觀臉都紅了,連連擺手道:“不是的老師,我們不是……”
程漾垂眸,瞬間感覺沒意思了。
她假意收拾自己的東西,然後拉著江止觀向傅青川鞠了個躬:“傅老師您忙,我們先走了。”
江止觀慌亂地跟著她鞠躬,兩人看起來就像是成親時拜見高堂似的,動作異常和諧統一。
“好的。”
傅青川轉過身,不再理會他們,徑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程漾拉著江止觀的手路過畫室窗口的時候,看到他麵色如常地在整理顏料,哪裏有一絲被激怒的表現。
難道說傅青川真的變了?改邪歸正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了樓梯處。
傅青川低垂著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火焰似的暗紅色,很快這團火焰似的暗色就在他的眼底燒了起來,連眼白處都被紅血絲占據,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層紅光,濃鬱到幾乎發黑。
顏料桶在他的手裏成了碎片,稀稀拉拉的紅色滴落在地,猶如新鮮的血液蔓延。
鏡片後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豎瞳,微微張開的嘴巴裏露出幾顆尖牙,唇角上揚的時候不似真人。
小漾,果然還是你最會激怒我。
怎麽辦?
我好像,越來越興奮了。
*
恰逢周六的時候,程漾帶著江止觀回了趟程家。
最近這段時間她都住在學校,周末假期也不回去,不過王媽會偷偷打電話給她報信。
李曼失蹤後,程父程母在網上得知了她對程漾做過的那些事後,兩個人坐在客廳裏一夜未睡,第二天又如常地去上班了。
聽王媽說,程父好像安排了一些人在找李曼,情緒上倒沒有太大波動,也不知道找到她是想要繼續之前的“家庭和睦”還是要做其他的什麽。
程漾本人對於這對糊塗父母沒什麽感覺,雖然李曼能夠成功奪走原主在程家的位置,都得力於程父程母的漠視,等同於幫凶。
但他們會從女兒奴變成這樣的根本原因,還是在於莫名出現在他們身上的負麵能量團。
負麵精神力控製他們的身體做違反常理的事,一切有益之事都圍繞著李曼服務,就像是兩個沒有神智的提線木偶,與本人意願無關。
她已經確認過李曼沒有控製負麵精神力的能力,那麽肯定是有人幫她控製了程父程母。
這個人是誰?
毫無疑問,就是卡在關鍵時間點消失,又重新出現的傅青川。
所以程漾才不會給他好臉色,就算他裝得再像人類,她也不會貿然相信。
她帶江止觀回程家,主要也是想搞清楚江止觀身上正向精神力的力量,到底可不可以清除掉程父程母身上的負向精神力。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兩個聯手讓傅青川徹底消失,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