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場地的觀眾呼喊聲如雷動，全息操控艙裏的選手們卻絲毫不受影響，耳邊隻有耳機裏傳來的隊友操作聲和低沉的喘息聲。

程漾躺在密閉的空間內，呼吸聲又急又粗，她中指上的戒指正散發著紅光，驅散了她周身的黑暗。

即便是戴著全息眼鏡，也能感受到強烈的光線，讓她不必像上次那樣直接因為恐懼而無法操控戰鬥機。

比賽進行得異常順利，也許是敵方選手們賽前爬樓梯消耗了體力，此次比賽他們幾乎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就按照訓練時嚴密的配合拿下了一局，之後對方節節敗退，比分終結在2：1，NCR爆冷獲勝。

電競粉都是慕強者，哪隻隊伍贏，他們可以立馬轉變立場。

NCR幾人贏了比賽，大汗淋漓從操作艙裏出來的時候，收到的不再是攻擊和謾罵，而是歡呼和不間斷的鼓掌。

Ever戰隊的人紅著眼睛告別了舞台，一個星期的時間，兩隊的地位仿佛顛倒了，垂頭喪氣內心充滿憤怒的人換了一批。

程漾和隊友們相視而笑，為勝利歡呼，然而她沒注意到的是，坐在台下的蔣育看著她下半張臉上熟悉的梨渦笑呆在了原地。

曾幾何時，他全憑著這張笑臉有了活下去的勇氣，直到如今，他頭發花白，那人卻已經消失在了浩瀚宇宙裏。

“蔣上尉……情況……有變……如果聽到的話請速速回應……”

耳邊響起電流幹擾的‘滋滋’聲，仿佛一根尖銳的刺紮進了他的腦海中，讓他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身影也在無人注意的時候虛晃了兩下，像是隨時都要倒下。

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找到她了。”

宇宙電競半決賽在一片歡呼聲中落幕，NCR的隊員們春風滿麵，散場的時候一掃上一場的晦氣，大步流星地退回了後台。

程漾被工作人員攔住要簽名，落後一步，獨自走到後台拐角的陰暗處時，被突然出現的蔣育攔住了去處。

“您好。”

蔣育沒有戴麵具，以真實麵目示人，讓程漾清楚地看到了他麵上的複雜神色。

幾乎隻有一眼，程漾就知道他已經認出自己了。

她微微低下頭，悶聲道：“對不起先生，你認錯人了。”

蔣育腦海中幹擾的聲音越來越大，在黑夜中的瞳孔微微散開。

錯身而過的時候，她清晰地聽到了蔣育嘴裏發出的一聲歎息：“下次見麵我會坦白所有，期待與你再見，程漾。”

程漾沒有回頭，腳步愈發急促，即將走到NCR的休息室時，撞進了一個人懷裏，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橙花味道，讓她因為蔣育而變得躁動的心安定下來。

“跑那麽快做什麽？又沒有人追你。”

江止觀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聲音，震得程漾耳廓微麻。

透過走廊裏微弱的燈光，她看到原本蔣育所在的位置已經沒人了，心裏也不知是失落還是為不用麵對他而鬆了口氣，少見地在江止觀懷裏蹭了蹭，小聲道：“沒什麽，我餓了。”

“飛行器就在外麵，馬上就可以回基地了。”

“嗯。”

一行人捂得嚴嚴實實，從後門出去的時候，還能看到地上散落的應援牌以及零星的電競粉絲，大部分都是Ever戰隊相關，估計這次比賽過後，他們要經曆一段不短的陣痛期。

程漾因為心裏還念著蔣育的事，所以低著頭走得心不在焉，幾次都差點撞到別人，引得江止觀頻繁看向她的方向，無奈Ken一直纏著他問戰術的問題，讓他一時沒辦法接近程漾。

沒走多遠，她果然再次撞到了人，身體已經比腦子還要快地彎腰道歉。

“對不起……”

“沒事。”

被撞到的人急匆匆路過她的身旁，腋下夾著的公文包裏露出機密文件的一角，看上去像是電競比賽裏的工作人員，右手接著電話，即便麵前沒人，也點頭哈腰語氣恭敬，可知電話對麵的人一定比他級別更高。

“程先生，我馬上就到……什麽，您已經到門口了？”

那人的聲音提高，緊接著連忙掛了電話向某個方向迎了過去。

程漾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順著他離去的方向看去，一位穿著昂貴西裝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男人身後跟著數名工作人員，皆是大氣不敢喘，生怕怠慢了貴客的模樣。

她看著那張與自己如今的身體有幾分相似的麵容，呆愣在了原地。

刹那間，精神空間裏閃過許多記憶碎片，猶如經過了狂風暴雨般，破破爛爛地掛在她的精神觸手上，那些曾經被原主藏起來的記憶，終於串成了完整的一條線。

原來，是她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