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明將自己與太後之間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
丁清婉哂笑一聲,口中低喃。
“那個老太婆,可真是精明。”
她慵懶打了個哈欠,伸出手來,“文書給我,可要想好,隻要簽了,你就是我們的人了。”
楚修明眸光在兩人身上轉過,微微蹙眉。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當初,您為什麽要對裴家動手?”
外界傳聞,皇帝對裴家動手,且將皇後貶入冷宮,隻是因為忌憚攝政王,要對攝政王的爪牙下手。
可……這次入宮,他簡直大開眼界。
帝後關係不僅不如傳聞那般,甚至……這皇帝似乎也沒有那麽令人生厭。
或許,裴家那事也是另有蹊蹺。
丁清婉看向樊儲。
樊儲沉吟稍許,道:“當時證據確鑿,不得不動手。”
楚修明了然點點頭。
聰明人對話,隻需一句話即可。
丁清婉隨意翻了翻文書,便將文書扔給了樊儲,由他簽字,自己則詢問楚修明近幾日攝政王在邊關的消息。
楚修明又看了一眼那坐在書桌前認真處理公務的自家師妹,總覺得麵前這個皇帝和顏悅色得有些詭異,他斟酌著話語。
“攝政王在邊關恪盡職守,訓練將士,為我國鎮守邊疆,一旦有人入侵,絕對逃不出攝政王之手,前段時間我國大獲全勝,我曾想過與攝政王一同回京,卻被攝政王拒絕了。”
“他說,唯有邊關,才是他的心之所向。”
丁清婉了然點點頭,嘴角卻勾起一抹笑。
依照原文,這個時間點,男女主應該在邊疆打得火熱。
“看來,攝政王在邊疆玩得挺開心,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京?”
楚修明額頭一滴汗水劃過。
皇帝這笑容……
難不成,他真的想對攝政王動手了?
“臣不太清楚,近日來邊境戰亂頻發,還好有攝政王坐鎮,現在若是回京,恐怕軍中難有能堪大任者。”
“那真是可惜了。”
丁清婉咋舌搖搖頭,歎惋一聲。
她還真想看看這個世界的男女主究竟是什麽樣的龍鳳中人。
她可是挺喜歡這一對的性格。
楚修明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這個皇帝言語之中盡是試探,稍有不慎便會跌入萬丈深淵。
“楚少將緊張什麽?”
丁清婉見他滿頭大汗,便隨手抓了個鴨梨扔給他。
“你是婉婉的師兄,與朕也相談甚歡,日後你就是自己人了,不必拘謹。”
楚修明看著手裏黃澄澄的鴨梨,心中忽而湧起一個念頭,難不成皇帝要讓他離開京城?
丁清婉咬了一口鴨梨,來到樊儲身邊,詢問,“可以的話就蓋章吧,畢竟對你……我們而言有益無害。”
樊儲駕輕就熟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了玉璽,放在手心把玩。
“我再增加一些條款。”
楚修明眼睜睜看著自家師妹把玩著玉璽,隻覺得看到這般宮闈秘事的自己會不會被皇帝殺人滅口。
丁清婉哢嚓一聲咬了一口鴨梨,又將沒咬的那邊送到樊儲嘴邊。
兩人共享一個水果,簡直親密無間。
樊儲又增加了幾個條件,將寫好的紙給楚修明看,“這些條件你都能接受嗎?”
楚修明接過一看,陡然心頭一震,“調查裴家當年之事?”
裴家因為忤逆叛亂之罪,抄了滿門,這可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
竟然……開始著手調查了?
他遲疑著看向皇帝。
丁清婉卻渾然衣服甩手掌櫃模樣,“皇後的意見就代表我的意見,裴家當初那事,的確有異。”
樊儲頷首,麵色凝重,“呈上來的證據確鑿,即使不想動裴家,滿朝文武也不答應,而你的酒樓恰巧是打探消息的最佳途徑。”
能夠為裴家翻案,楚修明自然求之不得。
幾人商議了一番接下來要做的事,於是,在楚修明震驚的目光中,樊儲用玉璽蓋上了章。
皇後……用玉璽!
離開禦書房時,他隻覺得兩腳輕飄飄的不沾地,整個人腦袋嗡嗡作響,出了宮門這才反應過來。
“回楚府。”
待到人走後,樊儲起身查探四周無人,這才麵目冷肅看向丁清婉。
“皇後,是時候說說你與楚少將之間的事了。”
丁清婉有些心虛,眼神飄忽,一手掩唇幹咳一聲。
“時間不早了,皇後該回去了,我讓人安排一些禦醫為你瞧病。”
樊儲冷哼一聲,“可別忘了,現在我是你,若想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我隻需要悄悄潛出宮去,與他單獨見麵……”
不帶這麽玩的吧!
她上次為了杜絕樊儲與楚修明單獨見麵,可做了不少努力。
“你敢!”
丁清婉一拍桌子,橫眉冷對,“小貴,讓人把皇後娘娘抬回去,吩咐下去,沒有朕的口諭,絕不能讓皇後離開冷宮半步!”
樊儲挑眉,“你以為宮裏這些人攔得住我?”
丁清婉氣的不輕,讓人抬著樊儲回去後,當即便下令對冷宮嚴加看管,一隻蒼蠅也不能飛出去。
而禦書房門外,在小貴安排人時,一個鬼鬼祟祟的太監匆匆離開了。
此時,消息傳入太後宮中。
“太後娘娘,今日陛下會見了楚少將,之後便大發雷霆,讓人將皇後娘娘送回了冷宮,並派人對冷宮嚴加看守。”
太後娘娘對鏡修著鬢角,聞言,動作一頓。
“哦?楚修明和丁清婉……這倒是有意思了,皇帝這時發現他們二人的關係了?”
嬤嬤躬身道:“陛下三人在裏麵說了什麽,咱們的人沒聽到,隻是聽說皇帝在裏麵拍桌子了,還朝楚少將扔了東西,似是吵架了。”
太後冷冷一笑,“與皇帝吵架,這楚少將還真是性情中人,不過,他們生出嫌隙,對我們是好事,去,安排,計劃加快進度。”
“是。”
此時,曹公公已經埋頭急匆匆來到了後花園,在林蔭處聽一個小太監匯報。
“我可是親眼所見,帝後同吃一個鴨梨,而且,皇後還坐在書桌前……”
“帝後一向不合,可奴才親眼所見,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呢,曹公公,您說這事可能麽?”
曹公公眉頭緊鎖,思忖起來。
“這皇帝……不簡單啊,瞞了我這麽久,一直到現在才發現不對勁。”
他低聲喃喃,“之前皇上對皇後極其厭惡,對她根本不聞不問,最近忽然又時常宣皇後進禦書房,我就知道,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可……明明我一直跟隨在皇上左右,他們又是什麽時候產生情愫的呢?這不符合情理啊。”
那小太監見曹公公失神,便小心翼翼詢問。
“公公?奴才還繼續監視麽?”
“繼續盯著。”
曹公公叮囑他,“再派人去盯著點皇後。”
“是。”
下午時分,天空忽降大雨,連著下了一個時辰也不見停,偌大的雨點打彎了門口的芭蕉葉。
自從楚修明離開後,丁清婉便心神不寧,似是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
“小貴,走,擺駕冷宮。”
回應她的卻不是小貴,而是一個陌生太監。
“回稟陛下,小貴公公正在禦膳房為您準備晚膳呢,曹公公吩咐奴才前來伺候。”
曹公公?
丁清婉嘴角笑意更濃幾分。
此時的冷宮,傾盆而下的大雨在房門口匯聚成一條小溪,雨滴落入溪中,冒出一個又一個水泡,嘭的炸裂。
樊儲身上象征性綁著紗布,麵無表情坐在放門口的木紮上,屋內,小禾已經用五六個容器接著不斷滴落的雨水。
整個房間,根本無落腳之地。
小禾嘴裏碎碎念著,“娘娘,現在已經入秋,一旦下雨,咱們這屋子就成這樣了,等到了深冬,咱們可怎麽辦啊,您這身子嬌弱,可經不住凍。”
樊儲信手將一塊石頭捏碎,扔進水裏。
嬌弱?
“沒過多久,我們就不用住在這裏了。”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