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大殿上,太後一身正紅宮裝,長裙迤邐拖在身後,在宮人的攙扶下,款款而行,跨過一個有一個台階,往最高處的祭台走去。

丁清婉則在兩個嬤嬤的挾持下,萬眾矚目中,從正門進入,來到大殿。

“站住!”

這時,大臣群中一個長相粗獷的武官站了出來,沉聲厲斥。

“皇家祭天儀式可是最高規格的儀式,怎們能容忍這個謀害陛下的妖女出現!”

丁清婉眸光淡淡,清淺眸光掃了過去,便知道這武官大概是想何太後一唱一和了。

果不其然,太後義正辭嚴道:“祭天儀式按照規定必須帝後主持,今年能有我這個老婆子主持大局,還是百官們看得起我,規矩不能破。”

“皇後是我特意安排來的,誰有異議大可以滾出去。”

這般威武霸氣維護的話,若是其他人,定然能感激涕零。

丁清婉微垂眼眸,隻是遙遙盯著台上的太後。

那武官似是有些無奈歎口氣,“太後娘娘您可真是仁慈德厚。”

他重重歎口氣,再次回到隊伍中。

寥寥幾句,便在百官心中留下一個仁慈德厚的形象。

太後心滿意足宣布了儀式開始。

國師將點燃的香雙手奉給太後,“願我國風調雨順,百姓安樂,願陛下的病情能夠痊愈……”

說完詞之後,國師安排他身邊的巫女跳起了祈福舞。

音樂聲起,整個廣場中歌舞升平,象征著國家欣欣向榮的將來。

文武百官皆露出欣慰的笑容。

丁清婉環顧四周,企圖在人群中找到樊儲的蹤跡。

隻可惜,距離過遠,她根本分辨不清這些人的容貌。

這時,台上正在揮舞著木劍,做辟邪動作的國師忽然吐了一口鮮血,直直栽倒在地。

一時間,眾人嘩然,音樂聲戛然而止。

太後驚呼一聲,“快,傳太醫!”

國師躺在地上了無生氣,嘴角還不斷往外流血跡。

國師的兩個徒弟慌亂將他放平在地,很快,太醫過來,為他查身體情況,最終搖搖頭歎息。

“國師已經……準備後事吧。”

那兩個徒弟伏在他身上大哭起來。

“師傅,您平日裏身子骨硬朗,怎麽就忽然……”

“這不對勁啊,難不成師傅是被什麽邪祟入體?”

“師傅近日沒有生病,身體很健康,這是,這是……我們這裏有強大的邪祟作怪啊,太後娘娘還請明鑒,一定要找到這個害人的邪祟!”

太後也一臉哀傷悲憤,“我一定要把這個邪祟找出來!太醫,真的沒救了嗎?”

太醫搖搖頭,“臣,無能為力。”

再次抬起頭時,太後怒然揮手。

“來人,把這裏圍起來,一個人都不準走,委屈諸位了,影響我國氣運的邪祟就在此地,今日無論如何都必須找到!”

看著周圍禁衛軍們將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丁清婉已經明白了。

這太後整這麽一出,就是為了害死她?

這也未免太過大費周章了吧。

國師的屍體被抬了下去,隻留下國師的兩個弟子。

太後臉色慘白來到國師大弟子麵前,“榮席,你身為國師的大弟子,你師父身死,那麽這大任就要落在你頭上,你能做到嗎?”

榮席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強掩著心中的喜悅,麵露悲憤神情。

“還請太後娘娘您放心,榮席定當不負眾望,找到場中的邪祟,為我師父報仇!”

說著,他拿出了箱子,裏麵是一些祭祀禱告用的物品,他拿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盒子。

“諸位,這裏麵是師傅從天山之巔找到的擁有驅邪避害神通的天山雪蜂,它能幫助我們找到邪祟。”

沈淩雪翻了個大白眼。

淨瞎扯,他怎麽沒聽過有什麽天山雪蜂。

“大家稍安勿躁,隻要這雪峰飛到誰的身上,就證明這人是邪祟入體的,隻需要進行火葬,那我國就能繼續風調雨順下去。”

說著,他將盒子打開,裏麵一平平無奇的蜜蜂飛了出來。

丁清婉忽而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她糾著眉頭嗅了嗅自己身上。

似乎……一股不可忽視的淡淡幽香。

等等!

難不成……

卻看著蜜蜂直直朝她所在的方向飛來,丁清婉不禁在心中暗罵一句,該死!

從一開始,太後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

眼看著那隻蜜蜂越來越靠近,丁清婉思忖著要不要用簪子將它打下來。

這群裝模作樣的神棍已經將這隻蜜蜂說的傳呼其神,待到這蜜蜂落在自己身上,恐怕她就再難逃脫被活活燒死的命運。

一旁的小禾聳聳鼻子,哭喪著臉。

“這下完了,娘娘,您身上有蜜脂粉。”

丁清婉抽出小禾頭上的一根簪子,眸光凜冽,等到那嗡嗡聲越發靠近,忽而這時,異樣陡生。

大門口那邊,一道更為濃鬱劇烈的蜜蜂嗡聲響起,隻是聽著聲音,就令人頭皮發麻。

眾人齊齊朝門口出看去,入目的卻是一大群蜂正朝著眾人飛來。

“是蜜蜂!”

“快跑啊!”

一時間,場中眾人亂作一團。

那些太監婢女們也抱頭鼠竄,太後身邊的嬤嬤趕緊拉著她,“娘娘,我們快點走吧,這麽多蜜蜂要是叮著了,可是會死人的。”

太後怒氣衝衝一把推開她,“這是誰做的!快點,把這些蜜蜂引走!”

這時,十幾個穿著後廚服飾的下人急匆匆趕到,其中有些人拉開了手中的布袋子。

一股香甜的氣味頓時蔓延開來,那些蜜蜂循著氣味,霎時間改變了主意。

他們齊刷刷跪了下去,“請娘娘饒命,是後宮娘娘們放風箏時,不小心捅了蜂窩,我們已經用蜂蜜把蜜蜂引走了。”

太後以手掩麵,趕緊擺擺手,“去去去,趕緊走。”

待這些人走後,眾位大臣們整理整理衣服,再次恢複狀態時,這才發現,剛剛被稱作天山雪蜂的那隻蜜蜂……沒有了。

太後被氣得不清楚,一腳踹在旁邊的宦官身上,“還愣著做什麽,快點去找啊!”

還會有這樣的巧合?

丁清婉說什麽都不會信的。

“不知道你們所說的什麽天山雪蜂,是這個嗎?”

卻在這時,門口處響起男人那清朗的聲音。

丁清婉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來了。

眾位大臣們紛紛朝著樊儲跪拜,“拜見陛下。”

在正門口,樊儲修身玉立,一張清瘦的臉上掛上了笑容。

他與丁清婉遙遙相望,朝她輕輕一笑,“來朕這裏。”

此時的樊儲,一身金黃龍袍,襯的他那張臉越發俊美無儔,眉宇間舒展開來,帶著難以忽略的龍威壓迫。

丁清婉笑了,朝他緩緩走去,與他手掌相握,一副癡情不壽的姿態。

那些不明所以的朝臣們驚呆了。

“這……陛下怎麽……痊愈了?”

“蒼天有眼啊,陛下總算恢複了。”

有人興奮激動,也有人心思沉雜,更有人臉色鐵青。

此時的太後心下震驚,這張妝容精致的臉上已經布滿了詫異。

“你怎麽……”

樊儲牽著丁清婉,拿出一個玻璃瓶,輕笑著緩緩上前。

“這隻天山雪蜂可是世間罕見的,怎麽能和那些普通蜜蜂混為一談,母後,兒臣可是特意讓人將這隻雪蜂挑出來還給您的。”

太後臉上的笑容幾乎把持不住,“儲兒真是有心了,你應該是剛剛醒來的吧,還不趕緊上床繼續躺著……”

“兒臣身體養的差不多了。”樊儲又上前一步。

太後被他周身威壓震懾,連連後退幾步,聲音幾乎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

“我,我沒想到……”

他不是快沒命了麽,怎麽會忽然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裏?

明明她下的藥,毒性強烈,根本不可能痊愈。

不過,當日她做的事,皇帝可沒有證據向百官們證明是她所為,不足為懼。

樊儲麵上笑容依舊,隻是落入太後眼中卻猶如撒旦臨世,駭人至極。

可轉念一想,樊儲也不過隻是受她拿捏的傀儡而已,這才勉強穩住了心神。

“母後,你說這蜜蜂真的可以知道邪祟在何處嗎?”

樊儲擺弄著手中的小容器,笑著看她。

太後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是,是的。”

眾目睽睽下,翻出打開了蓋子,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蜜蜂緩緩飛起,繞著幾人嗡嗡作響。

太後最怕這些小蟲子,下意識想要躲避,可身側的嬤嬤不動聲色拿出一個玉瓶,將裏麵的蜂蜜到了一滴在太後的衣角。

一時間,蜜蜂似是找到了方向,圍著太後團團轉了一圈,最終停落在她衣服上。

太後終於忍無可忍,尖叫著將蜜蜂撥開,優雅精致的儀表總算難以維持。

“救命啊!”

台下大臣們看著這一幕,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這雪山玉蜂落在了太後身上,難不成太後就是從中作梗的邪祟嗎?”

“這不可能吧,太後怎麽可能……”

“可事實就擺在這裏……”

聽著台下眾人的私語,樊儲冷冷一笑,“你們都是我朝重臣,竟然也會對這種匪夷所思之事深信不疑,真是荒唐至極!”

“國師在大庭廣眾之下暴斃而亡,竟沒有一個人提出要調查真相,竟然將所有原因都歸咎於什麽邪祟身上。”

這般擲地有聲的話與,頓時令那些大臣們羞愧垂頭。

“來人,拿下!”

樊儲一聲令下,一時間,一身戰袍的禦林軍們上前將國師的兩個徒弟扣押下來。

在大臣們提出異議之前,樊儲解釋。

“國師的屍體,已經帶下去檢驗,雖然沒查清楚他種的是什麽毒,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確是被人謀害。”

“而國師的寢居衣食都是這兩個徒弟照顧,他們身上的嫌疑最大,先押送候審。”

這般雷厲風行的舉動,與他平日裏的形象大相徑庭。

太後看著那兩個人被拖下去,眸光淩冽。

看著兩人被帶走,樊儲這才看向太後。

“母後,兒臣這些天生病時,聽說是您在一旁守著,日夜不離?”

兩人目光相對,有些事,已經心知肚明。

太後淡淡一笑,“不用謝,儲兒能夠痊愈,是母後最想看到的事。”

樊儲冷冷看著她,“母後啊,當初是誰給朕下的藥,朕可是親眼看到的。”

太後心頭咯噔一跳,太陽穴狂跳,一雙眼睛猶如淬了毒一般。

“這事我們已經查清楚,給你下毒的正是皇後。”

眾目睽睽下,眾人等待著皇帝說出那個凶手。

樊儲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太後,寒芒淩冽,似是要將她看穿。

卻在此時,這位久浸後宮三十年的太後,第一次感覺到了脊背發涼。

樊儲是她眼看著長大的,從小,他便是毫不起眼的皇子,在一眾優秀皇子中,他除了長相出色一些,其他的並無半點長處。

即使他做了王位,功績依舊平平,中規中矩沒有任何特色,愚鈍蠢笨,對她恭恭敬敬。

可現在……

“母後,你為何這麽篤定呢?是為了掩護誰嗎?”

太後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不斷加快,樊儲明明是輕描淡寫的聲音,可她卻能察覺出這其中強烈的壓迫感。

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太後訕笑道:“怎麽可能,難不成是母後查錯了?”

“是,你查錯了。”

樊儲轉過身去,麵對著文武官員們。

“下毒的並非皇後,而是……”

太後脊背一陣陣得發涼,兩腳發軟,有些站立不穩,需要一旁的嬤嬤攙扶。

“不是皇後還能是誰!儲兒,母後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與皇後關係這麽密切了,定然是皇後在你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對不對?”

太後輕吐一口氣,冷哼一聲,“來人,把皇後拿下!”

樊儲輕笑著搖搖頭,緊緊攥著丁清婉的手,兩人十指相扣,這樣親密的姿態,根本無人趕上前對丁清婉出手。

“母後,您僅憑自己的猜測就想對皇後動手嗎?若是這世間案子都憑你一己猜測,那豈不是得冤枉很多人?”

他揚聲道:“真正對朕下毒的是……梁貴妃。”

太後還想反駁,可卻聽到樊儲口中吐出的這個名字,頓時愣在了原地。

怎麽就……梁貴妃?

這個人,諸位大臣們也沒有想到,頓時驚疑出聲。

梁貴妃……這沒道理啊。

“不可能!”

太後反應尤為劇烈,怒斥一聲,“梁貴妃怎麽可能對你出手?”

樊儲嘴角上揚,“朕這裏也是,人證物證俱在。”

兩個太監帶了幾個顫顫巍巍的婢女過來,見到這樣的大場麵,幾個婢女渾身骨頭一軟,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其中,包括梁貴妃是如何吩咐她們去外購買毒藥,以及打點用的錢財珠寶,事無巨細。

樊儲歎口氣,無奈搖搖頭,“朕也沒想到,當時從冷宮出來,朕便收到了梁貴妃的邀請,要去她的小院坐坐。”

“究竟是誰下藥,朕自己還能不清楚?”

“人證物證俱在,把人打入大牢候審。”

這話聽著怎麽有些熟悉?

似乎,之前的太後也曾說過這話。

丁清婉偷笑著,看著太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心情舒暢極了。

皇帝下令,不敢不從,梁貴妃正在屋內享受熱湯,就這樣被人打包關進了刑部大牢。

梁貴妃哭泣嚎叫著要找太後,可沒人聽她的話,二話不說直接把人關進大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