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卻見龍椅上的小皇帝顫巍巍站了起來。
一旁公公連忙上前攙扶,小皇帝俊朗臉頰慘白一片,似是痛苦難耐,不禁糾眉。
台下眾位大臣們本想勸阻小皇帝收回成命,卻見他此時這般隱忍著痛苦,隻能生生將到了喉頭的話咽了下去。
聽聞陛下被刺客一劍洞穿了身體,能從**爬起來已經是上天保佑了。
眾位大臣們彼此對視一眼,齊刷刷跪拜。
“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丁清婉艱難擠出一抹笑容,擺擺手,“退朝吧,王叔,來禦書房一敘。”
樊星嵐心情沉重,雖說昨夜遇刺這事,小皇帝處理的很好,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對他丟掉了防範心。
走出議事大廳,樊星嵐上前去攙扶小皇帝。
丁清婉低頭看了看他攙扶著自己的那隻手,尷尬的笑了笑,不動聲色撥開。
她這具身體是樊儲,可實際上她還是丁清婉啊,被這個渾身荷爾蒙的攝政王扶著,渾身不適,總覺得出軌了似的。
“王叔,這些天辛苦了,禦書房堆了些奏折,都交給你了。”
被小皇帝不動聲色推開,樊星嵐眸光更冷了一些。
果真,他對自己還是很排斥的。
“不過,昨夜皇叔對朕的救命之恩,朕銘記在心,所以,朕為你準備了一些特殊的禮物。”
樊星嵐心下警惕,不知道這個小皇帝在打什麽算盤。
“這都是臣的本分,讓陛下受傷,是臣的失職。”
“不用這麽說,”
丁清婉歎口氣,“朕萬萬沒想到,宮內進出了這麽多幺蛾子,那些相關人員都要嚴加檢查,朕給你這個權利。”
她摸出了一個腰牌,塞到樊星嵐手裏。
樊星嵐低頭看去,頓時心頭一凜。
這竟然是能指揮所有禦林軍的總管令。
禦林軍可是皇帝身邊最後一層防護保障,也是皇帝目前所能掌握的唯一壁壘。
他就這麽把禦林軍交到他手裏?
“皇叔和母妃相交甚篤,這也是朕最近才從太後那裏得知的,誰能想到,兜兜轉轉,現在朕唯一能信任的人竟然是皇叔你。”
丁清婉不動聲色打量著樊星嵐的神情,唏噓歎惋的情緒逼真至極。
可此時,樊星嵐越發冷靜,不斷分析著皇帝的目的。
他……說的是實話嗎?
來到禦書房,丁清婉第一時間坐在了軟塌上,舒服得喟歎一聲。
“皇叔,玉璽在書架夾層裏,機關就是你手底下的瓷瓶,桌上的奏折你都幫忙批閱下,朕先睡會兒。”
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樊星嵐耳朵微動,能聽到小皇帝那逐漸平穩且沉重的呼吸。
這樣的呼吸,他的確是重傷睡著了。
站在原地,樊星嵐沉吟許久,看了看沉睡中的小皇帝,又看了看那機關瓷瓶,遲遲沒有動身。
就這麽放心把玉璽交給他?
這皇侄究竟想做什麽?
這是誘他入坑的陷阱,還是……
他本不是糾結的人,既然小皇帝已經出招,那他接著便是。
拉開機關,裏麵果真有玉璽,他抬頭看一眼,小皇帝依舊睡的正香,似乎對他十分放心。
書桌上擺放了一大堆奏折,他又看了一眼小皇帝,這才低頭處理起奏折來。
時間如流水,他處理了將近一半的奏折,卻見小皇帝睡得更香了。
公公們進進出出換了幾次熏香和茶水,並且在樊星嵐手邊放了一盤果碟。
“王爺,這都是陛下之前吩咐的,您若是批閱奏折覺得累了,可以在一旁休息休息。”
說著,小貴公公拉開了一個屏風,露出裏麵的布置。
軟塌和放著食物的小桌幾,看上去甚是舒適。
樊星嵐眼皮跳了跳,“陛下平日裏累了就在這裏休息?”
小貴壓低了聲音,“前幾日,陛下生了病,奏折堆積了許多一直沒批閱,昨晚陛下又熬夜了,奴才隻是去禦膳房一趟,沒想到除了那種事……”
樊星嵐接過小貴遞過來的茶杯,將裏麵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對小皇帝的看法有所改觀。
當初,推了樊儲做皇帝,可不僅僅隻是因為姐姐的遺言。
更是因為,他經過調查,卻發現樊儲的確是個勤勞努力的皇子。
他做皇帝,雖然可能平平無奇,沒什麽造詣,卻至少不會令百姓遭殃。
今日看來,他的選擇的確沒錯。
“陛下已經睡了一個時辰,喊他起來換藥。”樊星嵐麵無表情捏著一塊糕點送入嘴裏。
小貴公公點點頭,來到皇帝身側輕聲呼喚。
丁清婉睜開惺忪睡眼,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見到屋內的樊星嵐,朝他招招手打聲招呼。
“王叔還在啊,奏折批閱完了嗎?”
她揉揉眼睛,看著桌上顯然已經批閱了大半的奏折,頓時展顏一笑。
“王叔,不如在宮裏吃頓午餐?”
樊星嵐總覺得皇帝這笑容有些詭異,似乎在謀算著他什麽。
“不用了,我回去……”
丁清婉麵上笑意更濃,“那也好,朕就不留你了。”
這笑……
樊星嵐迫不及待離宮,健步如飛,恨不得張一雙翅膀離開。
剛到宮門口,他便被一輛馬車攔住,小貴公公滿頭大汗趕來。
“王爺,這是陛下為您準備的馬車,陛下說了,宮內不能有馬車行走的規矩,您可以是例外,還有……”
他拿出一個包裹遞給樊星嵐,“這是陛下特意為您準備的,陛下吩咐過,您上了馬車再看。”
樊星嵐上車後,打開包裹一看,裏麵滿滿當當全都是剛才沒批閱完的奏折。
他額頭黑線劃過,忙掀開簾子吩咐停車,可卻不知何時,馬車帶著他早就出宮了。
這又是什麽意思?
陛下將奏折送給他,然後派人抓他,汙蔑他偷盜奏折?
若真是這樣,陛下可真是天真。
他索性將奏折帶回去,認真批閱,隻等著皇帝出後招。
等了一夜,第二日不用上早朝,小貴公公竟然親自出了宮,登門造訪。
樊星嵐暗暗冷笑著,等待小貴公公拿出聖旨判他偷盜之名。
卻不料,小貴公公又拿出了熟悉的包裹。
“王爺,不知昨日那奏折批閱的怎麽樣了?您拿給奴才吧,這些奏折是今日新增的,您看看。”
樊星嵐眉頭緊鎖,接過奏折後,順勢將幾張銀票塞到小貴公公手裏。
小貴公公頓時受驚不小,“王爺您這是做什麽,奴才受不起啊。”
樊星嵐沉聲道:“小貴公公,你可知陛下究竟是何意?”
他指了指手中的奏折,“代批閱奏折,此事可是前所未有的。”
小貴公公警惕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這可未必,王爺,前幾日皇後娘娘不也時常在禦書房陪伴陛下左右麽……”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陛下竟然也讓丁清婉代為批閱奏折?
為什麽?
“這……”他著實不能理解。
小貴公公思忖著道:“奴才不敢妄揣聖心,隻是,您與皇後娘娘幫忙時,陛下不是在用膳就是在睡覺,很是逍遙自在。”
這時,兩人身後的房頂傳來裴音戲謔的聲音。
“他那是找了免費勞動力偷閑呢吧。”
小貴公公忙將批閱好的奏折抱在懷裏告辭。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裴音身形矯健從房頂躍下,拍拍手上的灰塵。
“是不是我說準了?”
見到她,樊星嵐溫柔笑著幫她整了整有些淩亂的發髻,“陛下最近心思越發難以揣測,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裴音眼睛微亮,“不如……讓我來試試?”
她一手輕輕摩挲著下巴,如狐狸一般狡黠。
“我到要看看,這個樊儲的肚子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此時,正在他們議論中心的皇帝,正慵懶坐在池邊釣魚,悠閑自在。
小貴回去後,將事情匯報給他,“陛下,東西已經送到。”
“好。”丁清婉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這時,魚兒咬餌,她將魚竿遞給小貴,“來,幫我拉上來。”
這……懶得……
與她不同的是,此時的樊儲正忙活著調查此次被暗殺事件。
一個宦官,怎麽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背景,同時調動這麽多人,在他身後,肯定另有其人。
自從上次之後,太後便徹底閉門不出,宮中一切事務更是不加過問,似乎當真徹底放棄權利。
可樊儲很清楚,這不過隻是太後的偽裝而已。
來到院子裏,落葉散落,整個小院,沒有了往日的繁華,十分蕭索。
嬤嬤見到皇後的到來,沒給好臉色,卻礙於身份,隻能憋下這口氣,回到屋內匯報。
“太後,皇後娘娘來了。”
太後放下手中的佛珠,跪坐在蒲團上,緩緩睜開眼睛。
“讓她進來。”
“是。”
樊儲大步流星走了進去,聞到濃濃的禪香味,他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笑容。
“母後近日可好?”
嬤嬤攙扶著太後起身,幾日未見,那原本保養極好的太後,此時像是老了十多歲,麵容憔悴。
“你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
樊儲轉身坐在椅子上,看向那嬤嬤,“我都來這麽久了,不倒杯茶?母後,你身邊這嬤嬤真是越來越不盡如人意了。”
太後朝嬤嬤擺擺手,“你下去吧。”
“是。”
待到人走後,樊儲又道:“昨夜宮中大變,不知母後知不知道。”
“聽說了。”太後麵無表情放下茶盞,“外麵傳的沸沸揚揚,握著一把老骨頭還是有所耳聞的。”
樊儲故作神秘壓低了聲音,“可母後卻不知道,刺傷陛下那一劍是誰做的。”
“哦?”太後掀掀眼皮,卻依舊淡定自若,“皇後,昨夜陛下被刺,難不成你也在現場?”
樊儲輕輕一笑,搖搖頭,頭上首飾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我並不在現場,和我與攝政王關係不錯,且,我與他一樣,記恨陛下,所以,有些內情,我還是很清楚的。”
“內情?”
太後臉色微微一變,她眉頭緊鎖,“皇後對我這個老婆子說這些話做什麽。”
“昨夜刺殺的那夥人,可真是個個身手不凡,能夠抵擋住這麽多禦林軍,現在陛下身受重傷,不需要那麽多人刺殺,你可否給我引薦引薦?”
太後聰明絕頂,此時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竟以為是我這個老婆子買凶殺人?”
太後冷冷一笑,“那你大概是找錯人了,我可不認識什麽殺手。”
“梁貴妃。”
樊儲唇中輕吐出一個名字,霎時間,太後如受雷擊一般,徹底愣神在原地。
“什麽?”
“刑獄司馬上就要對梁貴妃進行最後一次審訊,陛下開了聖口的,她若是不被判處極刑,恐怕下半輩子都無法從那地牢裏出來……”
說到這裏,往日淡定自若的太後總算再難維持鎮定。
她身子微微顫抖,臉色泛白。
樊儲繼續道:“可唯獨攝政王不同,使用金蟬脫殼之計,至少能保證她性命無憂。”
總算,太後深吸一口氣,眼眶有些濕潤。
“昨夜刺殺,當真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身邊的人,全都被樊儲控製,根本沒辦法……”
見她這般,樊儲幹脆站起身來,“母後休息吧。”
不是她。
梁貴妃是太後當年與人苟且,誕下的女嬰。
將梁貴妃接入宮中,太後與曹公公將她打造成處處符合樊儲喜好的人,自此,她盛寵後宮。
後宮妃子們皆知,梁貴妃深得太後喜愛,甚若母女,卻不知道,他們本就是親生母女。
此次,他用梁貴妃的安危用以要挾,太後依舊沒露出破綻。
大概不是她了。
曹公公深厚的靠山究竟是什麽來曆?
再次回到院子時,整個冷宮小院已經煥然一新,原本漏雨的屋頂已經修好,院內用雨花石鋪滿地麵,還設計出一大片地,可以用來種菜。
屋內也布置上了不少貴重物件,尤其是那張絨被大床,鬆軟舒適。
小禾拍拍手上的泥土,笑眯眯走上前來。
“娘娘,咱們院子已經修整得差不多了,都是按照您畫的圖紙做的,那三百兩銀子不夠置辦屋內擺設,但買的都是最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