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銀子,丁清婉是從哪裏弄來的?

樊儲糾著眉頭,腦海中顯現出楚修明那張臉,不禁心頭怒火中燒。

她有難,不來找他幫忙,反倒去找楚修明?

也不知她今日過得如何,傷勢是否恢複,看來,是時候去瞧瞧了。

待他趕到皇帝寢宮時,遠遠便聽見裏麵傳來的音樂聲。

這個女人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他臉色一變,大步流星上前,推開小貴的阻攔,進門便看見正在欣賞舞姬歌舞的丁清婉,她悠然自得半躺在軟榻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你在做什麽?”

他眸光幽幽,冷然推開一名舞姬,居高臨下看著丁清婉。

一日未見,自己這具身子倒是被她養的極好,慘白的臉色也多了些許血色。

丁清婉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擺擺手令音樂停,舞姬們出去,待到寢宮清空之後,她才坐直了身子。

“享受生活啊。”

樊儲隻覺得氣血上湧,“你現在在我的身體裏,若是被傳出去,落得個荒**無度的名聲……”

“可我得治病。”

話未說完,卻聽丁清婉幽幽然一句,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什麽?”樊儲不解蹙眉。

丁清婉一抬下巴,伸出手來示意他攙扶。

她身上的寢服鬆鬆垮垮的,露出那纏滿了繃帶的胸膛,將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樊儲身上,她轉身在軟塌下麵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一包藥。

“皇帝身邊的危機其實並未解除,我不知道對方是誰,想要治療你這個破爛身體,隻能在暗中進行。”

將藥包塞進樊儲手裏,“既然你來了,那就裝病吧,再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的情況下,把這些藥給我煮了。”

樊儲這時聳聳鼻子,聞到了這裏除了那些舞姬們身上的脂粉香味,似乎還有著淡淡的藥香。

“你利用這些舞姬身上的脂粉香味驅散這店裏的藥香?”

“沒錯。”

丁清婉打了個響指,又從軟塌下摸出了幾包藥,全都塞到樊儲懷中。

“我可不想再死一次了,調查凶手的是你自己做,我不管。”

“好。”

樊儲眸光幽邃,扶著她坐在軟榻上。

這時,外麵小貴上報道:“陛下,嵐王求見。”

樊儲眉頭緊鎖,“他來做什麽?”

“送奏折來了。”丁清婉麵帶笑容,招招手,“快,請進。”

很快,一身王爺錦服的樊星嵐走了進來,器宇軒昂,身上的肌肉將錦衣撐得鼓囊囊的,這般壯碩威武器宇軒昂,能令京城內的那些千金小姐們為之瘋狂。

楚國是尚武的國都,武官是京內閨女們崇拜的對象。

在他身後……

裴音一身勁裝,比起那些裙裾飄飄的貴女,她更多了幾分颯爽,簡直像是從武林中來的颯氣女郎。

每次見到她,都會令丁清婉眼前一亮。

“陛下。”兩人皆行軍禮,並未跪拜。

丁清婉麵上笑容越發和善,“快坐,真沒想到,裴家千金和王叔在一起。”

她這般和善姿態,可落入樊星嵐裴音二人眼中,卻更像是笑裏藏刀。

早在帶裴音入宮前,他便已經做好了部署,裴音身份特殊,既是皇帝現在翻臉,他也有辦法將她平安送出去。

“是的,陛下,臣欲娶她為妻。”

擲地有聲落下這話,他靜等著皇帝的反應。

裴音倒是脊背挺得筆直,對一旁的樊儲拋了個媚眼,笑得開懷。

丁清婉坐直了身子,一手摩挲著下巴,伸出手來,“王叔,奏折批閱完了嗎?”

沒想到皇帝轉移話題這麽快,樊星嵐愣了愣,隨即將身上的包裹摘下。

“完了。”

丁清婉一邊翻看著包裹裏的奏折,似是漫不經心詢問。

“裴音沒有身份,王叔難不成想要娶一個江湖女人?按照慣例,她是不能做正妃的,不如……”

“陛下!”

樊星嵐上前一步,麵容冷肅,“臣要她做正妃,且隻娶她一人,還請陛下成全。”

男主就是不一樣,嘖嘖……

翻看了幾個奏折,丁清婉將包裹扔給樊儲,信手拈起一顆葡萄放入嘴裏。

她眸子轉了轉,饒有興致一手托著下巴,“不是我不成全啊,你想娶她,總得給她個正名吧,一個罪臣之女,屆時怕是有不少人參你一本。”

樊星嵐沉聲道:“那又如何。”

這些,他都不在意。

丁清婉眼底笑意越濃,可嘴角的壞笑卻半點都沒壓下。

“我們皇家可從未有過娶罪臣之女的先例,王叔這樣,怎麽和列祖列宗交代?”

“陛下。”樊星嵐聲音淩冽,“臣此次帶她入宮,隻是想讓她見見臣唯一血親,僅此而已。”

這意思是……

你同不同意都不重要,我隻是來通知你而已。

丁清婉將葡萄扔進嘴裏,在樊儲的攙扶下起身來到書桌前,隨手揮毫動了筆墨。

“如果王叔能娶一個清廉官員的女兒,就算是庶女,朕也會賜婚,隻是……”

這本輕描淡寫的話,卻令樊星嵐拳頭緊握起來。

“陛下若是歧視……”

話未說完,裴音抓著他的手輕輕握了握,上前一步道:“陛下,若是裴家翻案了呢?”

丁清婉笑意更濃,果真還是女人懂女人。

她手上揮毫的動作未停,“清廉官員的女兒……我又沒指定那人是誰。”

最後一筆落下,她拿起那金黃聖旨在麵前吹了吹,塞到樊儲懷裏,“去,拿給王叔。”

樊儲臉一黑,瞪她一眼。

居然敢命令朕!

丁清婉一個眼神飄過,得意挑眉。

現在我才是皇帝。

樊儲隨意瞥了一眼聖旨內容,又默默收眸。

還是自家小媳婦懂他,做的事,都是他計劃之內的決策。

接過聖旨,樊星嵐與裴音看去,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裴音甜甜一笑,拉著樊儲行了跪禮,“多謝陛下成全。”

這是賜婚的聖旨,隻是賜婚的女方名字沒有寫上去,屆時,待到裴家翻案之後,才是頒布聖旨的最佳時機。

【攝政王好感度,60%,評價:心存懷疑,沒有殺心。】

即使這樣,也隻是保持在沒有殺心的程度。

這攝政王真難搞。

夫妻兩人都滿意了,丁清婉來到軟榻上,一手托腮看著麵前兩人。

“你們想要的東西都得到了,王叔,你是不是該做些什麽?”

樊星嵐麵色一冷,果真,代價要來了?

丁清婉卻沒他們這麽多心思,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看著那明顯緊張了的男女主。

“朕稍後要去睡會兒,王叔,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幫忙把那些奏折批了吧,還有這些,幫忙蓋上章,王叔處理公務朕很放心。”

說話間,丁清婉已經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內室走去。

大概是藥物作用,她總是覺得睡不夠。

待到皇帝離開,殿內一片死寂,半晌,裴音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其實,皇帝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討厭啊,怎麽感覺不一樣呢?”

她上前熟稔的挽住了樊儲的胳膊,“婉兒妹妹,你一直跟隨在陛下左右,他以前是不是一直這樣?”

樊儲身子一僵,麵無表情推開她,後退少許,整整衣襟,“大概是吧。”

淡淡落下這話,他對兩人行了禮,“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裴音一臉茫然,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還懸在空中的手。

“為什麽……我覺得帝後都有些奇怪?”

樊星嵐仔細想端著這字跡,他是武官,隻能大致看出這的確是皇帝筆跡。

的確沒問題,可為什麽……

門口傳來小貴公公的聲音,“王爺,還請您移駕禦書房。”

他上前拉著裴音的手往外走去,“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意思,但至少,他對我們的確沒有敵意,這就夠了。”

裴音回頭看了一眼那空****的皇帝寢宮,糾著眉頭想了半晌,這才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畔。

“我怎麽感覺……陛下想偷懶了。”

“嗯?”樊星嵐挑眉。

“陛下既然知道裴家的確是被冤枉的,那他應該自己調查,可卻偏偏拐著彎,讓你將這事包攬在身上,還有,批閱奏折……若是拋開一切陰謀論,他這明明是單純想偷懶啊。”

還有這種說法?

樊星嵐倒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著實是之前樊儲對他的敵意太深,他不得不多想。

裴音挽著他的胳膊,“還是別多想了,總之,這次見麵,我對他的印象完全改觀,你不是也離京許多年了麽,說不定皇帝早就變了。”

樊星嵐揉揉眉心,“也罷,先去禦書房看看。”

禦書房依舊是之前的擺設,隻是屋內增添了一個金絲絨軟塌,看上去十分舒適。

“王爺,陛下說了,您今日午膳可以在禦書房裏用,還有裴姑娘也可以在一旁陪伴,您需要什麽都可以交代我們去做。”

裴音噗嗤一笑,“我算看明白了,給你一個舒適的辦公空間,這明明就是上級對待員工的態度。”

“什麽?”樊星嵐詫異看她。

“沒事。”裴音拍拍他肩膀,“加油辦公吧,我去禦膳房瞧瞧,給你做點好吃的。”

裴音轉身詢問小貴公公,“在宮裏我能隨意走動嗎?”

小貴抬頭看她一眼,忙不迭垂下頭去,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陛下吩咐了,您可以隨意出入宮中,隻是……”

小貴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緊張,“王爺得在禦書房處理公務。”

裴音以手掩唇笑得開懷,“這個皇帝,真是人精,把你按在這裏處理公務,自己倒是樂得清閑。”

見她樂不可支,樊星嵐卻暗暗留了個心眼,他還是對這個皇帝不放心。

裴音在後宮閑逛,這裏亭台林立,建築奢華精致,她很快失去了方向,靠近了一個荷塘旁,不遠處,桃花林的另一邊,皇帝竟然正悠然自在的釣魚。

剛才不是說要去睡覺來著?現在倒悠閑得來釣魚了?

正要上前,身後卻傳來一個婢女尖利的聲音。

“放肆,見到娘娘還不跪拜?”

轉過身去,她才看到,身後不遠處一個涼亭,兩位妝容精致,身著華貴服飾的女人正用著茶點聊天。

而那個嗬斥她的婢女,此時正凶神惡煞盯著她。

“你這個奴婢,竟然這等無禮,是哪個宮裏的?”

“我不是……”

裴音一句話還未說完,涼亭中的娘娘卻哂笑一聲。

“居然連自稱都不知道,簡直無禮至極,掌嘴!”

兩個長相粗鄙的嬤嬤擼起袖子上前,想要將她鉗製住。

裴音怎能容她這般放肆,拳頭一握,已經做出了打鬥的姿勢。

這邊,正在釣魚的丁清婉聽到那邊的動靜,揉揉耳朵。

“怎麽回事?有妃子在那邊?統統趕走,驚擾到朕的魚兒了。”

“是,陛下。”

小貴公公應聲前去,可走了幾步,有個小公公來到小貴耳畔低語一番,小貴腳步一頓。

“陛下,那邊出事的是裴小姐,淑妃和惠妃要掌裴小姐的嘴。”

一聽這話,丁清婉兩手撐著膝蓋站起身,“走,趕緊去瞧瞧。”

要是裴音在宮裏出事,樊星嵐得把整個後宮給掀翻了。

過去時,裴音已經兩腳將摸嬤嬤踹飛,這身勁裝,動起武來完全沒有壓力。

見到皇帝,惠妃和淑妃立馬露出驚恐神情,顫抖著身子,指著裴音。

“陛下,您快點走,這裏有刺客!”

兩人身形孱弱,精致貌美,此時驚慌失措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然而,她們此時麵對的是丁清婉。

“惠妃,淑妃,明明朕方才看見你們的臉是這副表情……”她示意小貴示範。

小貴一手叉腰,眼一瞪,嘴一歪,明明是凶神惡煞的表情,可東施效顰多了幾分滑稽,惹得那些宮女們紛紛垂下頭去遮掩笑意。

丁清婉以手掩唇輕咳一聲,將笑意擠了回去,又看向兩位妃子。

“可忽然變成這麽一副……朕竟不知,你們在變臉方麵天賦異稟。”

裴音扭過臉去偷笑。

可兩位妃子霎時間變了臉色,齊齊跪了下來。

“陛下,臣妾知錯了。”

丁清婉冷哼一聲,擺擺手,“禁足一個月,去吧。”

兩人臉色煞白,顫抖著身子,幾乎哭出聲來,“請陛下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沒想到陛下竟然為了一個小小的婢女將她們擠兌懲罰一番。

兩人抬頭看去,仇恨的視線落在裴音身上。

都是這個小婢女奪去了她們的寵愛!

解決了小小的麻煩事,丁清婉麵上笑容明媚。

“朕閑情釣魚隻是愛好,偶爾睡不著抽閑釣一次,馬上就去睡覺了,裴小姐別告訴王叔。”

裴音不禁莞爾,敢情皇帝還記得剛剛借睡覺遁走的事兒。

“放心吧,陛下,臣女此次出來什麽都沒看到。”

這皇帝還真是有趣的人。

丁清婉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小貴,扶朕回去,去睡覺了。”

她眼角看了一眼裴音,又強調,“這次是真的睡。”

看著皇帝漸漸遠去的背影,裴音小聲嘀咕,這次真的是去睡覺?

出來時間不短,她繞了大大一圈,一路詢問著,總算在兩刻鍾後找到了禦膳房。

小貴公公也在。

他吩咐著禦廚們,做幾樣糕點,必須得甜度適中……

“你們動作快點,陛下還等著吃呢。”

裴音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看著裏麵忙碌著的禦廚們。

察覺到她的存在,小貴目光一轉,立馬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裴小姐也在啊。”

裴音意味深長挑眉,“睡夢中的陛下又餓了?”

“這……”小貴公公撓撓後腦勺,卻在這時,一碟蜜餞做好了,他趕緊接過蜜餞,“裴小姐,陛下還等著奴才呢。”

裴音摸出一張銀票塞進他手裏,“那先告訴我,陛下正在幹什麽。”

“陛下……”小貴公公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陛下近日喜好歌舞。”

這個家夥倒是悠閑自在。

放了小貴公公離開,裴音憋了一肚子氣往禦書房去。

與此同時。

不甘心的惠妃淑妃派了嬤嬤去打探裴音的身份,很快,出去打探消息的嬤嬤回來了。

嬤嬤麵色凝重低聲道:“剛才那位小姐,是罪臣遺孤,裴家的嫡出長女,據說與皇後關係甚篤,這次入宮還是與攝政王一同入宮的。”

“而陛下這樣護著她,恐怕是忌憚攝政王……”

話未說完,惠妃便冷哼一聲,“忌憚攝政王?那也不比這般護著那個女人,我看啊,明明是陛下有意要納人家為妾。”

淑妃挽著她胳膊,柔聲細語道:“我看啊,那個裴音這颯爽姿色,咱們公裏的姐妹沒一個能比得上,萬一入了宮,陛下圖個一時新鮮,那豈不是另一個梁貴妃?”

惠妃眉頭更皺,心中已經暗暗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