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不輕的傷,可脊骨依舊挺得筆直,仿佛任何力量都無法壓彎。
她知道,他承擔了不少,世人都將他視作賣國賊,可這其中艱辛,也隻有他自己能體會。
她想給他一些溫暖,想成為照亮他生命的那盞燈。
怎麽,就這麽難呢?
抹掉眼角的淚水,鄧優柔固執的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我送你回去。”
江聽韓蹙眉想要甩開她,鄧優柔緊緊抱著他的胳膊。
“你受傷了,我送你。”
看著兩人相互依偎,漸行漸遠,溫泉中的霧氣若隱若現,步筱素的身影出現。
她欣慰的點點頭,為自己點讚。
幹得漂亮!
這次,她可以好好休息幾晚了。
次日清晨,步筱素總算睡了個好覺,精神奕奕。
濮司一身軍衣,披著披肩,威風凜凜,盡管帽簷壓得很低,依舊難掩倦容。
步筱素見狀黛眉微蹙,卻又想到什麽,默默將話咽了下去,朝他點點頭,打過招呼上車。
濮司身旁的鄭和見狀,不禁歎口氣,壓低了聲音。
“少帥,你都憔悴成這樣了,這步小姐一點也不心疼?”
濮司冷冷看他一眼,轉身上車。
鄭和摸摸鼻尖,少帥吃了癟,瞪他撒氣。
上車後,濮司摘下帽子,露出這張俊美的臉,有些憔悴。
他抬眸看一眼步筱素,卻見她已經打開了書。
陽光映照在她的側臉,她的皮膚白到透明,猶如一幅完美的仕女畫卷。
她全神貫注盯著手中的書籍,卻不願分一絲心神給他。
濮司心中輕吐一口濁氣,無事,來日方長。
車子搖搖晃晃的行駛著,很快,濮司再次沉沉睡了過去。
這次,他身子晃了晃,竟直直朝著步筱素倒了過來。
步筱素想要挪動身子,奈何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根本無法挪動。
濮司穩穩地靠在她肩頭,沉沉睡著。
步筱素低頭看著他的臉,頗有幾分歲月靜好。
她指尖輕輕在他側臉點了點,嘴角不禁上揚。
這個男人,不論在哪個世界,都擁有一副好皮囊。
司機透過後視鏡,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眸光微亮,一副看穿所有的表情。
他不動聲色將車速減緩了許多。
就這樣,步筱素僵直著身子,任由濮司靠了兩個小時。
短暫的休憩,濮司總算清醒,他揉揉眉心,睜開雙眸,卻看見自己正靠在步筱素肩膀上。
她身形消瘦,卻還要承擔自己的重量,還保持這個姿勢不知多久,怕是累得不輕。
他趕緊坐直身子,有禮後退些許,“抱歉,你是不是累到了?”
“你沒睡多久。”
步筱素麵上並無多餘表情,隻是不自在的動了動胳膊。
司機清清嗓子,“少帥,您睡了兩個小時。”
聞言,濮司眸子越亮。
“你……”
“我隻是無處可躲。”
步筱素急忙解釋。
可她這迫不及待·--清關係的模樣,落入濮司眼中卻格外可愛動人。
濮司微微一笑,一隻手搭在步筱素肩膀上,“為了表示歉意,我來給你揉揉肩膀,放鬆放鬆。”
“不用……”
也不等步筱素拒絕,他揉捏著肩膀上的穴位,動作輕重適宜,很快,她渾身血脈便放鬆下來。
她眯著眼睛昏昏欲睡,身子漸漸往後靠,落入濮司懷中。
濮司奸計得逞,嘴角笑意怎麽也落不下。
金城到晉陽城,隻有三天的車程。
可這一路,濮司照顧到步筱素,用了將近七天才到達目的地。
看著麵前的晉陽城牌匾,步筱素心情大好。
總算,她可以晚上不上班了。
濮司這次的身份是一個海外來的商人。
他們一行人換下了軍裝,穿上西洋的西裝。
步筱素穿上了優雅的旗袍,將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
此時,江家府正在上演一出鬧劇。
鄧優柔早起照料受傷的江聽韓,卻被江聽韓早就帶回家的女人刁難。
那女人是江聽韓從南方帶來的一個舞女,姿態妖嬈嫵媚,這張臉更是妖媚無雙。
聽說,江聽韓被她迷得團團轉,此次奪城,還將她帶在身邊。
那舞女扭著妖嬈的身姿走來,居高臨下看著鄧優柔。
她畫著濃妝,一雙狐狸眼尤為出眾,打量著鄧優柔那樸素的穿著,嘖嘖感慨。
“聽說,你快要成為江少的姨太太了?”
聞言,鄧優柔臉色一沉,端著手中的托盤就要從她身側繞過。
“與你無關。”
舞女忽而抬腿擋她,鄧優柔被絆了個正著,直直摔倒在地。
“啊……”她痛呼一聲,捂著膝蓋抬眸怒視著她。
然而,那舞女卻裝作驚訝的樣子,抬手就去攙扶她。
“鄧小姐,你可太不小心了,在江少身邊伺候,怎麽能笨手笨腳的呢?”
她雖表麵親和,可卻暗地裏捏住鄧優柔胳膊上軟肉狠狠掐了下去。
“啊!”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一把推開舞女。
舞女順勢摔倒在地,一雙眼睛卻徹底紅了。
她哀怨看向鄧優柔,一副委屈的嬌弱模樣,“你推我做什麽?我還好心扶你呢。”
“人家就是個卑賤命,鄧小姐若是嫌棄我,大可以直接說出來,我絕不會在你麵前招搖,為何要用這種陰損招式呢?”
她這般顛倒黑白,鄧優柔隻覺得八張嘴都說不清楚。
“我什麽時候……”
也不等她解釋,舞女卻用瑩瑩淚眼看向她身後,幽怨哀吟。
“江少……”
鄧優柔心頭一凜,陡然回頭,卻見江聽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那舞女聲音越發婉轉,嬌滴滴的模樣,“江少,我沒事的,您可不要責怪鄧小姐……”
話未說完,江聽韓卻已經拿了外套,大步流星從兩人身側穿過,往外走去。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那舞女聲音越發嬌柔嫵媚。
“江少……”
總算,江聽韓腳步一頓,他轉而看向那舞女。
“你就別作妖了,我今兒有要客接待,滾回你的院子,別出來礙眼。”
他轉而對鄧優柔道:“你也回去吧,等我解決完事情,再來找你。”
對兩人的態度差距這般大,那舞女自知已經失去優勢,也便不再作妖,乖乖回去了。
倒是鄧優柔看著江聽韓腳步匆匆,有些擔憂他的傷勢。
她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管家,便拉了管家詢問。
“江少可鮮少有這麽失態的時候,那客人……身份不凡?”
管家有些遲疑,看向鄧優柔的眼神有些怪異。
“這……您還是回去歇著吧,此事,江少定然會給您一個交代。”
這幾日,江聽韓已經籌備訂婚宴了。
顯然,這位鄧小姐成為少夫人是板上釘釘了。
隻是……
管家不敢透露太多,隻寥寥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
“給我……交代?”
鄧優柔咂摸著這句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再三忖度,她還是決定去前廳偷偷瞧瞧。
濮司帶著步筱素已經進了正門。
這處宅子建築老舊,是有些曆史的,打掃得幹幹淨淨,絲塵不染。
院裏的布置擺設,也有了不少西洋物件,象征著院主接受了新興思想。
主廳被改造成了專門的待客室,紅梨木桌擺在中央,房間一壁內置了架子。
架子上擺放了幾本書籍,還有望遠鏡,輪船模型等物件。
很快,江聽韓從內室走來。
他手中還拿著幾張紙,上麵滿滿當當寫滿了字,可赫然入目的便是和離二字。
他一身襯衫西裝,衣領微微敞開,頗有幾分紈絝子的氣派。
“司哥,你怎麽把她帶來了……”
他撇撇嘴,根本不瞧步筱素,徑直朝濮司走去,哈哈大笑著,一隻手攀在他肩膀上。
濮司將他的手扯下來,“步筱素救過我的命,她不遠千裏來找你,我自然要幫襯幫襯。”
“找我作甚?”
江聽韓哂笑一聲。
“這場婚姻本就是遊戲,兩家人強行往我身邊塞人,什麽娃娃親,都是些古舊的思想,我才不會承認。”
濮司眉頭一皺,“她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隻要一句不承認,就能擯棄這段關係?”
“你喜好美色,那就先與她解除婚約,日後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那是當然。”
江聽韓得意洋洋挑眉,“我可是要娶七八房姨太太的。”
濮司心滿意足,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後退少許,將空間留給二人,“你們自己解決。”
江聽韓這才用正眼看步筱素,正要將和離書遞過去,可卻在這時,他看到了這張臉,徹底愣在原地。
這臉……
她穿著旗袍,清雅秀麗,氣韻動人。
五官精致絕倫,瑰姿豔逸,眉宇流轉間靈氣逼人。
這張臉,他太熟悉了。
簡直是那河神活生生站在了他麵前。
“你好。”
到了嘴邊的話生生轉了個彎,江聽韓伸出手來,揚眉粲然一笑。
步筱素知道,他定然能認出自己的容貌。
隻不過,他絕不會將她與河神聯係到一起。
“你好。”
淺淺一笑,步筱素與他手掌相握。
觸碰到那猶如凝脂玉般的溫熱肌膚,江聽韓有些恍惚。
他愣了愣,攥著這隻手癡癡看她。
好真實……
那個貌美絕倫的河神,真的變成人來找他了嗎?
他遲遲不肯鬆手,步筱素笑容有些尷尬,微微用力想抽出手來。
“那個……”
濮司上前,一巴掌拍在江聽韓肩膀上。
他麵色陰沉,聲音陰惻惻的,“好端端的發什麽呆,和離書拿出來。”
江聽韓陡然回神,他趕緊抽回手,下意識將攥著和離書的手藏在身後。
“咳咳……不著急。”
趕緊調整好情緒,他後退少許,“我還從未見過我這個名義上的妻子,這些年……”
“這些年,因為你,我吃了不少苦。”
步筱素卻開門見山,麵上笑容依舊溫柔,隻是這櫻唇中吐出的字眼卻令江聽韓遍體生寒。
“你從未想過回來,而我又不能出門……”
她輕歎一口氣,“放過我吧,我們和離。”
江聽韓一雙眼睛離不開她的臉,卻聽聞這話,隻是沉吟片刻。
“和離書我會給你的,可我們和離後,你又能去哪裏呢?”
“我自由安排。”
一旁的濮司聲音沉沉道。
江聽韓微垂眼眸,隨即露出帥氣笑容。
“隻是一封和離書還不夠,你必須撤出我們江家族譜,這才算徹底離婚。”
“我現在就修書一封,讓他們把你從族譜中劃去,等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和離書。”
這樣的安排很恰當,就連濮司也沒話說。
步筱素輕輕頷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多謝。”
“大概需要幾日時間,不如,你們住在我宅子裏?稍等片刻,我現在就去安排。”
急匆匆走出正廳,江聽韓將手中的和離書隨意揉捏成一團,嘴角卻止不住的揚起。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誰能想到,他的美夢當真能成真!
一旁的管家走上前來,一臉不解。
“江少,這……步小姐可從一開始就沒有入族譜啊。”
江聽韓麵帶笑意,“我隻是想拖延時間。”
“你派人回一趟老宅做做樣子。”
“還有,後宅裏的所有女人,全都給我趕走,或者遣散,或者趕去偏宅,總之,這裏一個都不留。”
在兩人身後不遠處,鄧優柔小心翼翼從另一側大門進來,借用裝飾樹來遮掩身形。
她剛剛站穩,便聽到這麽一番話,頓時心頭一凜。
江聽韓想要將後宅所有女人全都趕走?
他想做什麽?
此時,管家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江少要做什麽。
“您……這是……”
江聽韓笑意明媚,“追求女人。”
江少又要作妖了。
管家無奈,隻得依命行事。
江聽韓這些年,在外走南闖北,拉回後宅的女人也有不少。
現在住在宅子裏的就有十多個。
管家又來詢問,其他女人都是些身份卑賤的,可以隨意遣散。
可,鄧優柔怎麽辦?
江聽韓罕見猶豫片刻,擺擺手,“帶去偏宅,總之,這宅子裏一個都不留。”
將江聽韓的安排盡數聽入耳中,鄧優柔捂著嘴,淚水從瑩徹的眸子裏滾落。
為什麽?
江聽韓又要追求女人?
他不是說過要娶她,已經收心了麽?
這個賤男人的話根本不能相信!
她氣得渾身顫抖,充滿仇怨的眸子死死鎖定著江聽韓。
她拳頭緊握,牙齦幾乎咬碎。
江聽韓似是有所察覺,回頭看了一眼。
鄧優柔趕緊閃躲,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江聽韓並未察覺,轉而哼著小曲往外走去,她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