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柳絮絮其人就像黑夜裏閃過的一抹流星一樣,一閃而逝消失不見了。

蕭崢在找她,她老爹也在找她,大隅的皇帝更是在找她。

然,柳絮絮哪裏也沒有去。

她日日都在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有一次甚至已經跟她老爹打了照麵。

可是柳丞相那會兒行色匆匆,即便是一眼撞見了她的麵貌,卻沒有能夠認出她來。

那會兒,她臉上有片刻詭異的笑容。心想,她是可以在大隅安心的呆下去了。

初來乍到,柳絮絮心裏其實是不安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竟然能有意外的收獲,那就是她會幻術。

不,應該說這個身體的原主子會幻術,她的大腦裏殘存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似乎有些是事而非。

然而,對現在的她來說,足矣。

她用幻術改變了柳絮絮的容貌,將她變成了自己原來的模樣,從此大隅少了一個柳絮絮,卻多了一個公子昭。

誰也不知道這個公子昭是何方神聖,他就像是突然從地底上鑽出來的一樣,沒有來曆亦沒有去處。

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卻也讓人不容忽視。

短短兩年的功夫,她便憑著一股子韌勁,一如初生的春筍一般紮在泥土裏,埋根生牙,吸吮風露,然後枝繁葉茂,最後整個大隅無人不知公子昭富可敵國,風流天下。

公子昭是何方神聖?

大隅皇帝不得而知,與蕭崢鬥得死去活來的柳丞相同樣不得而知,甚至就連蕭崢也是在聽到公子昭這個名號之後,一笑而過。

不知便是不知,不知不等於他們沒有對公子昭派出隱衛。

在這短短的兩年前,柳絮絮打發的幾拔隱衛裏至少也有數百人了。

她所依仗的也不過是身體裏殘存的那點幻術,若非如此怕是早就被逮到了正形,那裏還有現在的無邊風度。

又怎會在這融融的春光裏,百無聊賴的使些小性子,逗弄一些樂趣。

“公子昭!你卑鄙無恥!”冷厲且怒極的聲音裏終是夾了些許的忍隱。

春樓的笑語戲謔,吹歌彈唱刹那之間頓了頓。

在那重重的帷帳之內,恣意享受美人思的年輕少年,突然睜開了眼。

那一瞬間,眸光裏灩瀲的晴光仿若泄染大地的春光,有著瑰麗而逼人的光芒。

這一光芒讓雕花廊下,百花失了顏色,也讓廊下怒斥的人不由自主為之一顫。

嘴角微微一勾,柳絮絮斜斜躺下的身體並未動分毫,她不過是慵懶地抬了抬手,然後勾了勾擋了視線的帷帳,看了那人半響,隨後漫不經心地開口。

“你說得很對,小爺我身上也還真是一無是處了些,零零總總歸結最大的優點也就是你說的這四個字,小爺我的確是卑鄙無恥了些。”

“你!”廊下的人怒極,哆哆嗦嗦竟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了。

本想掙紮著起身,奈耐此刻渾身都是疼處,腿腳更是使不出半點的力氣來。

這便死死地瞪著他。

柳絮絮麵上一哂,緩緩又道:“即便是小爺我這個優點驚駭世俗了些,風淩公子你也不必還未入夜就迫不急待要入我紅閣,對本小爺投懷入抱啊。”

聽聞這話,趴在廊下無力動彈的人,終是忍不住再次抖了抖,抬起臂膀無力地指向她,“你……你……”

“風淩公子這般情意,小爺我甚是歡喜,心底自然也會牢牢記住。怎耐小爺雖然是放~**無形了一些,卻也有自己的喜好。風淩公子這般生硬實在不是小爺喜歡的類型。”

說罷砸砸嘴,一臉可惜的模樣。

守在雕花廊外的人聽了這話,即便是日日都能聽到這般沒正形的話,也紛紛抖了抖。

砍頭放血並不可怕,挫骨揚灰亦不可怕,忍一忍也就過去的事情,又怎麽敵得上被公子昭惦記上。

摧其發膚,毀其心神也不過如是。

公子昭有著更令人發指的手段,可以讓人夜不能寐,單單隻是聽聞他的名字便能抖上三抖。

風淩也是今日才見識到,若是從前,他總也不信。

看他那股灰敗的模樣,柳絮絮僅僅隻是挑了挑眉,“可就算是小爺我無心於你,卻也給你挑選了十大美人。都說這美人恩難以消受,可是我總覺得風淩公子是有這能耐的,原來是我高估了風淩公子。”

風淩又抖了抖。

“可是怎麽辦呢?你身上的軟筋散還未解除,這情花之毒同樣是沒能清除幹淨,本來這十位精挑細選的美人兒各個都有解憂之能,耐奈風淩公子對小爺我守身如玉不肯屈就,哎……”

這聲歎息似乎是飽含了許多的無奈,又似乎是有著難以開口的憂愁。

直直躺在地板上,地底下傳來的冰涼冷意,也無法解除風淩此刻一身暴熱之氣。

他幹脆閉上眼,既然無法贏得口舌之爭,又何必再看他討厭的嘴臉。

見他這般模樣,柳絮絮終是露出不忍不色,她懶懶起身,跳下軟榻,慢吞吞挪下雕花廊,移至風淩身邊蹲下。

雖然有所感知,風淩卻並未睜開眼,也未有任何的舉動。

單手挑起他的臉似乎是細細地看了看,像是做了什麽任大的決定一般,柳絮絮凜冽道:“既然風淩公子非我不可,小爺我也不願見風淩公子這般大好的年華就此隕落,也無不可的。”

風淩在她手下一顫,然後猛得睜開眼。

可是她卻已經放開了他,不經意地對外吩咐道:“來人,將風淩公子領到紅閣內,好好梳洗一番,小爺我也去洗洗。”

氣惱如風淩,驚錯如風淩!

他眼裏的怒氣頓時散得幹幹淨淨,取而帶之的是一片破碎的死氣。女人也就罷了,退了他的衣衫,摸了他的身體……他均可以忍一忍。

可是公子昭他卻是男人!他這才想起公子昭在外的花名——放浪形骸。

竟是這般……竟是這般男女不顧,難怪此處叫做“紅閣”,這便是他的藏嬌樓,男女不分,夜夜笙歌的藏嬌樓啊。

這般

想著,已有人尊了公子昭的命令前來扶他。

被緩緩扶起,卻奈不住心底翻騰,氣血上湧,最終一口鮮血噴出,頭一歪,風淩他,暈死了過去。

柳絮絮雙手一拍,“哈,竟是這般禁不住嚇,還說是什麽舉世無雙的公子呢,白擔了名聲。”

扶著風淩的人抽了抽嘴,若不是已經司空見慣,說不定也會如風淩一般暈過去。

見人已經這般暈死,便不由開口問道:“公子,還領進去嗎?”

“為何不領,這可是他自願來此,自願做本小爺的入幕之賓,這般垂涎於本小爺的姿容,小爺我又怎能拂了他的心意。”

那人再次抽了抽嘴,無聲地扶著人離開。

這廂將將離去,身後便有一股淩厲之氣漫天襲來,柳絮絮暗叫一聲“不好”,反應倒也快,就地滾了一圈,險險躲過。

她不會功夫,這一圈滾得甚是辛苦。

末了,扭頭一看,便見一人帶著滔天怒氣,惡狠狠地拿著一雙利眼剮著她。

此人長得頗為俊朗,仔細看來他的麵容竟與方才氣暈的風淩有幾分相似。

眼裏閃過一絲了解,然後緩緩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塵土,柳絮絮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站相,掃了一眼雕花廊外她花了大價錢雇來的侍衛,又閑閑望向來人。

不,準確地說,是越過偷襲她末果的人,望向那個緩步踏進紅閣內院的華衣少年。

看到那人也在看她,她眉眼頓開,樂嗬嗬道:“將軍每次與小爺我見麵的方式都很特別啊。”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兩前年被柳絮絮一紙休書鬧得滿城皆知,後被柳丞相告到禦前的少年將軍蕭崢。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柳絮絮從未離開過大隅,也從未刻意避開與他接觸,所以她非但沒有陌生感,反倒是相熟甚歡。

“公子昭快把我弟弟交出來!”風亦的確與風淩有著十分親厚的關係,一早就聽聞風淩被公子昭抓了去,想想公子昭惡名在外,他便急不可奈地求了一人陪他撞進這紅閣。

她不滿地掃過風亦,眼裏的神色風輕雲淡,嘴裏的話也不怎麽在意。

“風淩公子風華絕代,滿腹經綸,性子更是溫柔可親,怎麽倒了風亦公子這裏就變了味呢?同根生的兄弟,差異怎麽就這麽大呢?”

她這一襲話堵得風亦滿臉通紅,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怎麽也找不到合適的語句頂回去。

誠如她所言,他與風亦雖是同胞的兄弟,脾性卻差得十萬八千裏。

風淩才華橫溢,至小成名,而他卻毫無建樹,一直默默跟隨著蕭崢身邊。

然,惱怒歸惱怒,風淩是自家兄弟的事實卻無法改變。

“少說廢話,快把風淩交出來!”

柳絮絮隻看蕭崢從容走來,僅是一語不發地盯著她看,好似並沒有開口的打算,不由吃吃一笑。

“怕是不能,風淩公子可是對本小爺投懷入抱在先,那麽善解人意的可人兒,本小爺喜歡打緊,自然是要留在身邊好好疼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