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爸爸看著我,卻又好像不是在看我,而是視線穿過了我的身體,不知道去向了什麽地方。
“像……”
還沒像個所以然出來,話音就被我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尷尬地笑了笑,掏出手機來,屏幕上顯示“路狗”兩個字,我把屏幕稍微翻轉朝著我這邊以免被路爸爸看見:“不好意思叔叔,我接個電話。”
路爸爸點點頭,我走開了幾步,按下了接聽。
電話一通,路北川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在哪兒?”
我:“……嗯……在一個公園裏……你爸爸……”
“我知道。”路北川語氣很急地打斷我,“別管他,你在公園的哪個位置?你先往公園門口這邊走。”
我:“啊?”
“讓你往公園門口這邊走,現在,馬上!”
路北川凶巴巴的,昨天冷戰他都沒這麽凶我。
我一下子也有點兒兜不住脾氣了:“你有神經病啊,難道要我這麽撇下你爸嗎?太不禮貌了……不對,你怎麽知道我們在公園裏?”
電話被他掛斷了。
路北川狗脾氣,總是說會溫柔的會對我好的。
騙鬼。
我順了幾下氣,正要和路爸爸說一聲路北川有急事找我什麽之類的,毫無防備地就被一個迅速衝過來的高大身影一把抱住了。
“爸,我們就是普通好朋友,你沒必要這樣吧。”路北川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是很急地跑了一段路。
我嚇得心跳都他媽快停了,用力掙紮,卻被路北川死死箍住。
“如果隻是普通好朋友,你沒必要這樣吧。”路爸爸沉聲反問,“路北川,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我什麽也沒做,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路北川放開了我,把他的車鑰匙塞我手裏,低聲說:“車在公園門口,你應該認識我那輛車吧,先去車上等我。”
“小歌別走,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路爸爸叫住我。
“爸!”路北川怒喝,“這是我和他的事!”
“這隻是你們兩個的事嗎?!好吧,我們退一步說,就算這隻是你們兩個的事,那麽秦歌知情嗎?!”
印象裏溫和的路爸爸這會子臉上隱隱現出怒火,看起來好凶。
我不由得納悶,知情?知什麽情?
路北川也黑著張臉:“這事根本不重要!”
“這事根本不重要?”路爸爸笑了一下,“路北川,你心裏還有一點兒道德感和責任感嗎?!萬一你們真是……”
“我們不是!”路北川怒吼,像頭震怒的豹子,“你什麽證據也沒有!憑什麽胡亂猜測?!”
“想要證據很簡單,你敢不敢去做個……”
“你夠了!我們不是!而且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說了很多次了我們就是普通的朋友哥們!”
路北川失控般大吼著,眼裏紅紅的。
“去車上!”他轉頭看我,眼裏的急切和不安十分明顯。
“別走!”路爸爸向我走了過來。
路北川一下子攔在我身前:“你憑什麽管他?他有去哪兒的自由,人中飯都還沒吃,你就拉著他出來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會覺得你是個怪叔叔的好嗎?”
“路北川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這是和爸爸說話的態度嗎?性子還是和兩年前一樣野!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多懂事多聽話嗎?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野蠻!痞氣!脾氣一上來就是小混混的行事作風!你是我路家的長子!不是那個整天尋釁滋事遊手好閑的二流子了!”
路北川冷笑:“是誰讓我變成小混混的!如果當年不是你弄丟……”
“當年我也有錯。”
一個溫柔的女聲打斷了路北川的話。
路媽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我們身後,神情略顯疲倦,但仍然得體地對我笑了一下。
“北川,爸爸媽媽都對不起你,讓你吃了很多苦。”路媽媽一隻手放在路北川肩上,“我不知道你和你爸爸為什麽突然吵架,但是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去好好說,好嗎?至少別嚇著人家秦歌。”
路爸爸和路北川互相看了一眼,突然真的就偃旗息鼓,沒再繼續吵架。
“該說的我都和他說過了,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們回市裏去,別管他了。”路爸爸對著路媽媽說。
路媽媽皺眉:“路霆,你對孩子不能耐心一點兒嗎?”
“他做的事讓我沒辦法有耐心。”路爸爸視線在我身上短暫一落,又轉回頭看著路媽媽,“他們下午還要上課,我們走吧。”
路媽媽一臉愁雲地點點頭,看向路北川:“周末記得回家,媽媽和你好好聊聊,好嗎?”
“有空就回。”路北川表情淡漠,臉上因為剛才失控的大吼依舊漲紅著,仿佛隨時還能再爆炸一次。
直到路爸爸路媽媽走遠,路北川才拉著我去找他的車。
無數疑惑盤旋在我腦海裏,我忍不住問:“路北川,剛才你爸爸說的……”
“先別問,行嗎?”路北川突然停下了腳步,拉著我的手驟然用力。
好痛……
“哦,好。”我說。
手疼不如心疼,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路北川這種像是隨時要崩潰垮掉的樣子。
雖然聽路北川他爸說的話似乎路北川瞞了我什麽重要的事情。
但路北川總歸是不會做什麽害我的事情,我很清楚。
自從中午路北川和他爸吵過架後,一直到晚自習結束,他都不在狀態。
最後兩節晚自習,以脾氣火爆聞名全年級的英語老師發了張試卷讓我們當場做完下課就交,快到交卷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路北川的卷子還是完全空白連名字也沒寫,嚇得我立馬一把扯過來把我的答案改了一些迅速地抄了上去,終於在下課的前一分鍾把兩人的卷子交了。
“北川,你這又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胖子從桌肚子裏掏出一瓶可樂來,“快樂肥宅水要嗎?”
“他不喝這個的。”張佳萊把可樂拿走擰開,噸噸噸喝了大半瓶,“他臉色還沒你差呢,你熬夜熬得像個肥胖症喪屍似的,別管他,肯定又和秦小歌吵架了,我已經摸清楚規律,過了今晚,肯定和好。”
媽的,這次不是我。
我在心裏反駁著,偷偷瞄著路北川表情,他這會兒臉上有點兒生氣了,衝張佳萊和胖子揮了揮手,“沒事,你們先走吧,我和秦歌散散步再回去。”
“行,秦歌陪你就夠了。”胖子笑嗬嗬的,收拾書包和張佳萊勾肩搭背地走了。
我也收拾書包自己背好跟在路北川後麵出了學校大門。
晚風有點兒涼,路北川一路都沒說話,高大的身影在路燈下顯得有些落寞。
我也沒說話,因為知道有時候隻要陪在他身邊就可以了。
“這裏沒什麽人了。”沉默著走了二十多分鍾,走到了縣裏的步行街,路北川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朝我伸手,“牽個手?”
縣裏本來人就不多,這個點,步行街的商店大多都關門了,黑漆漆一片,隻有幾盞複古的路燈亮著,確實沒什麽人,就算有人,也離我們比較遠。
我猶豫了一下,牽住他的手。
路北川牽著我的手繼續走,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又似乎漫無目的隨便亂走,拉著我出了步行街,穿過了一條小巷,又轉回了馬路邊上,在空曠的夜晚裏繼續走著。
“寢室快關門了。”快十一點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路北川這才結束了遊魂,攔了輛車回學校去。
我們踩著關門的點回到了學校,寢室樓已經是一片漆黑,男生這邊還有人在喊叫,甚至高聲唱歌“對麵的女孩看過來”,女生樓那邊有女孩兒的聲音細細弱弱地朝這邊罵“神經病啊”,兩邊動靜形成鮮明對比。
路北川沉默地上樓,走過回字形走廊,我同樣沉默地跟在他後麵看他的背影。
有一種想抱住他的衝動。
摸著黑洗完了澡,路北川去了上鋪,我抱著恐龍在下鋪望著路北川的床板。
隱隱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突然,我耳朵捕捉到了一聲很輕很輕的抽鼻子的聲音。
完了完了,感覺超級不妙。
抓了點兒紙巾,我爬到上鋪去。
“你怎麽上來了?”路北川低著嗓子問我,聲音聽起來沙沙的。
我撐在他身體上方,伸手摸到他臉上,果然摸到了濕濕的**。
“下去,別管我。”路北川把我的手抓開。
我用紙巾把他眼淚擦了,然後在旁邊躺下。
“下去睡吧,太擠了。”路北川又說,我沒說話,也不走,就賴在他**。
路北川沒再說話了,轉了個身背朝著我,我也跟著轉了個身,對著他,一手摟上他的腰,一手在他寬闊結實的肩背處輕輕撫摸,然後又從後頸處往下到背心,一下一下地摸著。
就像他已經安慰我的時候那樣做。
沒多久,路北川突然又翻過了身來,兩隻眼睛在黑暗裏看著我,泛著點點微弱的亮光。
我心裏酸酸的,猜想路北川心裏的感覺一定比我要難過上很多,於是又伸手摸他的胸口。
路北川終於有了些反應,伸手摟住我的腰,把我摟得近了一些。
他溫潤的嘴唇近在咫尺,我幾乎是本能驅使的,湊過去想吻他。
結果他往後一退,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