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他們竟然知道是我攪了路北川的訂婚嗎?
既然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難道不是應該先言語羞辱我一番,然後拿出一張五百萬的卡摔在我臉上讓我離開路北川之類的嗎?
我想不通,隻能直愣愣地看著路爸爸。
“跟我來。”路爸爸回過頭去,繼續向前走,在書房門口停下,示意我跟他進去。
我走到書房門口,低頭看了看兔子。
“不要緊,兔子抱進來吧,沒關係的。”路爸爸站在一個書架邊上,正找著什麽東西,回頭對我說。
我小心地抱著兔子走進去,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突然特別怕它跑。
它要是跑了,我就一個人了。
“找到了。”路爸爸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很大很厚封麵很漂亮的書來。
他拍了拍上麵的灰塵,把書翻開,書裏是一張一張的照片。
原來是本相冊。
路爸爸翻開的那一頁,是兩個小孩的合影,照片有些舊,看起來有點點模糊了,其中高的那個小孩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看起來七|八歲的樣子,板著個臉看著鏡頭,臉圓圓的很可愛,眼睛非常漂亮,幹淨又深邃,像大海似的。
“路北川嗎?”我問。
“嗯。”路爸爸點點頭,“很好認是吧,從小就是這麽臭臉。”
認完了路北川,我繼續看他邊上的那個小男孩,那男孩比路北川矮了大半截,長得比路北川還可愛,一雙大眼睛不耐煩地看著鏡頭,一隻手背在後麵撓屁股。
這一頁有兩張照片,下一張是路北川抓住了那小男孩撓屁股的手,皺著眉毛似乎是在說他什麽,小男孩癟著嘴,委屈巴巴的,一副要哭的樣子。
“路北川這死小子,從小就喜歡對人管東管西。”路爸爸笑了一聲,眼睛卻濕潤了起來。
“這是?”我問道。看得出來不是張佳萊,難道是路北川的親弟弟?可是從來也沒見過,也沒聽他提起過啊。
可是又莫名地覺得有些眼熟。
“路北川的弟弟,路南江。”路爸爸開口道,聲音有些暗啞,“路北川沒和你提過他,是嗎?”
我點點頭。
“他不提很正常,這事是他心裏永遠的一個結。”路爸爸伸手按著我肩膀讓我在書房的沙發上坐下,隨後自己也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眼睛微紅。
“他們兄弟倆感情很好,南江那時隻有五歲,說話比同齡人遲一些,話都還說不溜,隻有路北川能聽懂他全部的話,南江整天追在他哥哥屁股後麵,叫哥哥叫得比爸爸媽媽都多,吃飯要路北川喂,不要我和他媽喂。”
“路北川也很喜歡這個弟弟,自己也才隻有八歲,每回吃飯,都先喂了弟弟然後才自己吃飯,會和保姆一起幫弟弟洗澡,七歲的時候還笨手笨腳地幫著給他弟弟換過紙尿褲,放假也不和同學出去玩,總是在家裏帶弟弟,弟弟要螞蚱要蜻蜓,他都大老遠地去捉。”
路爸爸似乎已經陷入那段記憶裏去了,語氣溫和,卻帶著輕微的顫抖,說到這裏,頓了頓,轉眼看著我。
“那後來呢?”我試著問道。
“後來。”他眼睛又垂了下去,“後來我和你阿姨都很忙,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沒時間顧他們,就放在家裏讓保姆帶,那時專門帶他們兩兄弟的保姆請了兩個,其中一個做事很麻利,看著也很好,後來才知道,她私底下愛賭錢,欠了一屁股債,找你阿姨撒謊說家裏出了事,借了幾十萬,都輸光了,不好意思再借,就想了個辦法,打算串通人販子把你們抓走,然後她再把他們找回來,這樣我們就會感謝她給她酬金,誰知道那人販子拿了她的錢,並沒有按照之前商量的把他們還回來,而是帶著他們跑了,打算跨省賣到鄉下……”
“那個保姆也太過分了……阿姨還借錢給她呢,她怎麽能想出這麽壞的主意,怎麽能這麽對這麽可愛的兩個小孩子。”我忍不住插話道。
“有時候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是會做出很可怕的事的,不會在意是否因為自己醜陋肮髒的想法毀了一些美好的東西。”路爸爸歎口氣,繼續道,“路北川這小子算聰明,路上帶著弟弟逃走了,但是他們逃跑的地方太偏,路邊連商店也沒有,兩兄弟肚子餓時,路北川隻能進林子裏去偷人家的枇杷填肚子……南江說話晚,性格卻很好動,有一次,路北川從樹上摘了枇杷下來,南江就不見了……”
“後來路北川又被人販子抓了回去,關在鄉下給一戶人家做兒子,後來買下他的養父養母都死了,他就一個人生活,做過些不太好的事……一直到快高中的時候,家裏有人來繁城這邊,說見過一個長得像他的孩子,我們才找了過來,一番波折,把他接回了家……”
“但是他弟弟,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回來……路北川一直覺得,是他弄丟了弟弟,心裏很愧疚,我和他媽媽一直覺得,這也是他為什麽對你這麽好的原因。”
路爸爸又抬眼看向我。
“??”我一頭霧水,“為什麽?這和他對我好有什麽關係?”
“難道你沒覺得。”路爸爸手指點著照片上的路南江,“你和南江長得很像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如果我的小兒子現在站在我的麵前,他應該就是你這個樣子。”
路爸爸濕潤的雙眼溫柔地望著我。
我和他對視了不到兩秒,垂下眼,看著照片裏的路北川和路南江。我沒有小時候的照片,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長什麽樣子,這會兒仔細看了看路南江,確實覺得和我有些像了。
原來是這樣。
我屢次問路北川,屢次得不到答案。
原來是因為我長得像他弟弟,所以除了噩夢一般的初見,之後他都對我好到離譜,隻要我肯聽他的話,什麽都給買,甚至不隻一次說過,公司股份什麽的都可以給我。
而聽話的內容僅僅是好好學習好好吃飯不能吃辣之類的屁事。
還有,不能離開他。
嗯,想起我們之前的相處,確實很像兄弟,他也總讓我叫他哥哥。
那麽,路北川對我,究竟是什麽感情呢?
寄托嗎?
而且,路爸爸為什麽要專門告訴我這樣一件事?
我知不知道,有什麽重要的嗎?
腦子裏攪成了一團,我愈發糊塗了。
早知道就不跟他來了,現在心裏莫名堵得慌。
“謝謝叔叔,我知道了,我,我該回學校了。”我看了看手機,路北川居然還沒有打電話找我,真是怪事。
路爸爸卻一手按住我肩膀不讓我起身:“再等會兒吧。”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站起身,又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個裝文件的紙袋遞給我。
“你拿著,先不要看。”
紙袋上麵一片空白,一個字也沒有,能感覺到裏麵裝了薄薄幾張紙。
“路北川的手機在你這裏……那你有辦法聯係到他嗎?”路爸爸又問我。
“有的,我的手機在他身上。”
“那好,你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回來一趟吧。”
“可是。”我忍不住說,“我們明天還要上課的,他這一來一回,會不會趕不到明天的課?”
“叫他回來吧。”路爸爸眼神複雜,語氣凝重,“有些事情必須要解決了。”
有些事?什麽事?
我摸不著頭腦,打開撥號器正要輸自己的號碼,屏幕突然變成了來電界麵,顯示著兩個字:
歌兒。
是我的號碼打來的。
“歌兒?你還在醫院嗎?我現在在醫院,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路北川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他周圍有點兒吵,還聽見了張佳萊的聲音,似乎是在說胖子什麽什麽的。
我看了眼路爸爸,說:“我不在醫院了……胖子他怎麽了?”
“在網吧和人打架受了點兒傷,已經擺平了,在醫院裏包紮呢……你回學校去了?”路北川說。
我:“我在你家……叔叔說讓你回來。”
路北川那邊瞬間沉默了,我隱隱約約聽見胖子的聲音在叫他,北川,北川的。
“你等我,我馬上回去。”路北川說。
“北川!陪我一會兒都不行嗎?”胖子的聲音喊道,“我都這樣了!”
手機似乎被路北川拿遠了些。
“我必須得去找他,你好好養傷,醫藥費我會讓人送過來的,佳萊,你顧一下他。”
說完這句路北川的聲音又離手機近了,有些喘,似乎在跑步:“我爸找到你的?他現在在你邊上嗎?和你說什麽了?你怎麽隨便就跟著他走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
一連串的問題把我都問懵了。
我心想那是你爸,你爸找我有事我直接拒絕也太不禮貌了吧,嘴上隻說了一句:“沒說什麽。”
“等我,我爸說什麽你都別聽!”路北川最後說完這句,就掛了電話。
我看著已經息屏的手機,又看了看神情悲傷卻依然對我保持著微笑的路爸爸。
莫名的,心裏泛起一種未知的巨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