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川來得很快，一個多小時就從縣裏過來了。
但這一個多小時對於我，卻特別漫長，好幾次都有一種，等不到路北川了的感覺。
路爸爸給我找了個新的很漂亮的禮物盒裝兔子，又去廚房找了些胡蘿卜切成筷子粗的條讓我喂給兔子。
我不知道要和他爸爸說什麽，隻能一聲不吭地喂兔子。
切好的胡蘿卜全部喂完時，別墅玄關處門開，路北川進了來，雙眼通紅，先是盯住我看了好幾秒，然後掃了他爸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衝我伸手。
“路北川！”路爸爸一個箭步到了路北川麵前攔住了他，兩個身高相仿的人立馬僵持住了。
“你實在太放肆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爸爸嗎？！”路爸爸瞪著路北川。
“難道你不過分嗎？！你把秦歌帶家裏來幹什麽？我說了他不是！你老這樣！有意思嗎？！”路北川也同樣一臉怒容。
路爸爸也怒道：“他不是？那檢查呢？你去做了嗎？把檢查結果拿出來證明給我看！”
“你和他說了？他不是！很明顯不是！媽都沒往那方麵想，你瞎猜什麽？！”路北川吼道。
“你還好意思提你媽？我都不知道等她出差回來要怎麽和她說這件事？！”
兔子被他們父子倆這麽一吼，一個蹦躂，從放在我膝蓋上的盒子裏跳了出去，落在了幹淨柔軟的地毯上。
我呆坐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把兔子抓回來裝進盒子裏蓋上蓋子，然後小心地站起身看著他們。
“歌兒。”路北川突然對著我說話，語氣溫和，“你去外麵，去我車上，車門沒鎖。”
我不明所以地抱起盒子，出於習慣的，按路北川的話做，結果剛走了兩步就被路爸爸叫住了。
“不準走！！！”他直接吼了我，把我嚇得愣在當場。
我靠！你們父子倆吵架，關我屁事啊？？？
還是他知道我和路北川的關係了？今天晚上要把我和路北川揍一頓？可是剛才一直都很溫柔啊……
誰能來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腦子不夠用啊，我恨……
“是不是要我叫保鏢進來把你捆了？然後我們再來對話？！”路爸爸又轉過臉去，看著路北川，額頭上浮起幾條細細的皺紋，看起來比路北川生氣的時候還要可怕。
路北川的氣勢在這一瞬間弱下去了不少，聲音聽起來竟有些抖：“別這樣，爸，他真的不是……”
不是什麽？
到底不是什麽？
我心髒不受控製地受了他們之間緊張氣氛的影響，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
“小歌，你過來。”路爸爸衝我招手示意，同時按住路北川的肩膀讓他在沙發上坐下。
我走過去，在之前坐的位置坐下，正好是路北川旁邊的位置。
路爸爸也坐下了，正對著我和路北川，十指交叉握著，手臂搭在膝蓋上，眼神凝重地看著路北川：“你說實話，秦歌和南江長得這麽像，你有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世？”
“沒什麽好懷疑的。”路北川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他是，怎麽會一點兒不記得我？他不是。”
“路北川！你嘴裏沒有一句實話！”路爸爸喝道，“南江那時候那麽小，話都說不全乎，他能記得什麽？而且上一次小歌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了我的猜測，你的反應是什麽？居然第二天早上偷偷帶著人走了！你這就是心虛的表現！”
“他不是，他不是……爸，他真的不是……”路北川低著頭，搭在膝蓋上的修長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路爸爸似乎不再想聽他說話了似的，轉頭對著我：“小歌，很抱歉，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我剛才和你說過了，你和路北川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兒子路南江，長得非常像，年紀也是一樣的……我，懷疑你有可能，就是……”
“我們明天還得上課！”路北川猛地一下站起身來，抓住我胳膊拉著我就要走。
“要我叫保鏢進來嗎？你希望家醜外揚？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小歌也不在乎嗎？你要毀了他？”
路爸爸冷著聲說出這一串話，路北川腳步在玄關刹住了，高大的背影看起來莫名脆弱。
我心裏狂跳，不知道為什麽很想離開這裏，很想路北川就這麽拉著我跑出去，什麽也別管了。
但路北川沒有，他站在原地，像座雕塑似的一動不動，抓著我的手心裏，全是汗。
路爸爸起身走到了我們身邊來，手裏拿著那個紙袋，對著我又溫和了語氣：“小歌，今天晚上把你叫到家裏來，和你說了那麽多，就是想告訴你，你有可能是我失蹤了十一年的小兒子路南江，我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剪了一些你的頭發……去醫院裏做了親子鑒定，結果我還沒看，你來打開吧。”
他把紙袋遞給我。
我沒接。
真的想走了，明天還要上課，我今天晚上就不該來，這一堆什麽破事，什麽鬼，太荒唐了……
“好吧，我來打開。”路爸爸歎了口氣，自己打開了袋子，把裏麵的文件拿了出來，“為了鑒定結果更準確，我順便把我和路北川的親子鑒定也做了。”
他把一份封麵寫著“親子鑒定報告”的文件打開，攤在我麵前，和我一起看。
路北川轉過身來，抓著我的手用力極了，一起看向路爸爸打開的那份文件。
白色的紙上一堆看不懂的數據，隻有最後的文字描述能看懂意思：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路霆，路北川親子關係概率大於99.99%，支持路霆為路北川的生物學父親。
“這意思就是，路北川是我的親生兒子。”
路爸爸朝我解釋道，打開了第二份文件。
同樣是一大堆看不懂的數據對比。
直到最後幾行，寫著：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
路霆，秦歌親子關係概率大於99.99%。
支持路霆為秦歌的生物學父親。
“你是我的孩子……你就是南江……”路北川他爸激動地抓住我肩膀。
路北川雙眼則徹底放空了，死死盯著我的那份親子鑒定報告，抓著我的手鬆了鬆。
“那這意思是，我和路北川，是親兄弟嗎？”我問。
路爸爸點頭：“是的，他是你哥哥，我是你爸爸，我知道你們之間可能產生了一些……一些不該有的感情，但這不是你的錯，你是不知情的，是好孩子，以後你們就是兄弟，不能再犯錯了……”
我胡亂點著頭，突然覺得肚子裏有點兒脹，晚飯吃太飽了嗎……想吐……
路爸爸的聲音越來越模糊，路北川抓著我的手力氣越來越小，隻有胃裏那翻湧的絞痛感越發明顯，像是有個哪吒在我肚子裏鬧海似的。
媽蛋，忍不住了。
有腥甜的東西衝上來了，衝上食管，衝破喉嚨。
猛地一下，我不受控製地噴了出來，路北川身上幹淨的白襯衣頓時開滿了點點腥紅色的小花，空氣裏充斥著血腥的氣味。
“小歌？！！！”路爸爸急切地大喊。
路北川沒喊，他抱住了我，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像條傻狗。
從沒見過他這麽害怕這麽無措的樣子。
我一定是嚇到他了。
可是他也嚇到我了，他知道的，對不對？最晚是在上次來他家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我有可能是他弟弟。
但他什麽也不說。
甚至今天晚上在酒店裏，他差點兒就要那個了我。
我想我現在大概能明白他的做法了，他可能覺得隻要和我把飯煮熟了，就一切木已成舟，無法挽回了……
也許他爸爸就不會再告訴我真相，我就一輩子被蒙在鼓裏，繼續做我的傻子。
什麽也不知道，我總是什麽也不知道。
我就像個傻|逼。
路北川又雙叒叕騙了我……
又吐血了，我會死嗎？完了，我應該給我媽打個電話的，萬一真的死了，遺言都沒交待呢，哦不對，如果路北川的爸爸是我爸爸，那我媽媽是我媽媽嗎……
這問題我沒法想了，眼簾合成一條縫，路北川煩人的臉淚汪汪的眼終於消失在了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