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整個人都輕微一震，呼吸一窒，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拄著拐杖轉身：“老師我學費忘家裏了……明天，明天讓我家裏人送過來可以嗎？”
班主任看他表情小心翼翼，這麽漂亮的孩子又瘸了腿，太招人心疼了，於是點了點頭：“行吧，你自己能走嗎？要不要我送你去寢室？”
“不用不用，謝謝老師，我自己可以的！”秦歌激動答道，轉身一拐一拐慢慢地走向了宿舍。
宿舍樓下放著他用編織袋裝著的被子行李，宿舍樓離學校後門比較近，所以他先把行李放在這裏再去教學樓辦的報道手續。
他腿腳不便，膽子又不太大，再加上學費根本沒著落，總有一種自己是來做賊，來偷學生這個身份的賊的感覺，也不敢向別人求助，自己一手拄著拐，一手拖著編織袋上樓。
不過開學前一天晚上正是新生們熱情最高的時候，有幾個和秦歌一個班的高一新生，熱情不容拒絕地直接一起把他編織袋搬上了樓。
“你住哪間宿舍啊，我們幫你搬進去。”女孩兒們問道。
“不用了到這裏就可以了我自己來就行了！”秦歌強烈拒絕，“辛，辛苦你們了……謝謝！”
女孩兒們隻當他害羞，上了樓地麵平滑，拖著走也不那麽費勁，沒有再堅持，結伴吃飯去了。
留下秦歌一個人在原地，臉上禮貌的笑容在女孩兒們背影消失在樓道的一瞬間，垮了下來。
他真的要住下來嗎？他真的要在這裏繼續讀書嗎？再過兩天老師就會問起學費的事，他交不出來怎麽辦？絕不可以把楊剛武把給了他的學費又搶走了的事情告訴媽媽，不但會讓楊剛武和媽媽吵架，事後楊剛武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可是他也不想就這麽出去當一個打工仔，大人們都說讀書在有出息，沒文化的人在外麵打工很辛苦的。
而且他現在腿又瘸了。
是啊，腿還沒好呢，能去得了哪裏？
他突然很累，至少現在還可以找間寢室進去休息一下不是？
秦歌拖著行李，就近找了一間七班的寢室進去。
有兩張**放著行李，但是寢室裏沒人，他把編織袋拖進去，隨便靠牆放著，坐著休息了一會兒發了會兒呆，感覺到肚子有點兒餓，又拄著拐下樓去小賣部買吃的。
晚飯是一包小浣熊，他細細地吃了很久，因為聽說吃飯吃得慢容易覺得飽。
吃完了有點兒渴，舍不得花錢買水，打算回寢室去灌兩口自來水。
上上下下的，感覺好的那條腿都快斷了。
然而進寢室的一瞬間他心情就雀躍了起來。
好像有個帥哥室友！肩寬腿長個子又高，身體線條看起來完美極了，男生回頭了……
兩人視線在空氣裏碰撞。
路北川愣了那麽一愣，看見門口那個拄著拐的男孩子漂亮的大眼睛從驚喜慢慢變成驚恐，像見了鬼似的。
下一秒，男孩轉身就走。
然後撲通一聲摔在了門口。
路北川看見他筆直修長的小腿上的夾板，看見他慌張地想要爬起來逃離這個地方，心裏不知怎的突然一揪，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想了想，又好像什麽也沒想，彎腰把他橫抱了起來，抱到椅子上去讓他坐著。
男孩慌張極了，漂亮的眼睛裏濕潤起來，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一臉戒備地看著他，然後單腿站了起來。
路北川一伸手，就把他按了回去。
然後路北川聽見自己的聲音問了一句：“你的被子在哪兒？”
男孩單薄的胸口一起一伏，不敢答話的樣子，眼睛一直打轉望著門那裏，門邊躺著他的拐杖。
他想逃。
路北川認識到了這一點，突然有點兒生氣，揪住他的衣領語氣不善道：“不說就揍你了。”
秦歌手指哆嗦著，指了指牆邊的編織袋。
“老實坐著，”路北川發現這招有效，便繼續用，“敢走一步我就揍你。”
男孩抖得篩糠一樣，路北川鬆開他，把他的編織袋打開，隨手就近鋪在了自己的下鋪。
他並不知道，這一鋪，兩人的命運便從此糾纏不清。
鋪好床之後，路北川又去把門口的拐杖撿了回來，放在秦歌手邊，然後手機就響了起來。
路北川接起電話。
“喂家河……網吧……”他看了坐在椅子上像隻可憐小雞甚至不敢抬頭看他一下的男孩，莫名地覺得這人的腦袋頂似乎都比別人清秀些，怎麽長的？“網吧我不去了，明天第一天上課，我東西還沒收拾完……沒收拾好我再整理一遍不行嗎？”
秦歌趁著路北川在接電話，扶著桌子再次試圖站起身。
路北川一巴掌按在他頭頂，再一次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下次吧，下次我請你，我還有事……嗯，掛了。”
他掛了電話，看見男孩腦袋垂得低低的，他看不見對方的臉有點兒煩，於是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對方的下巴。
然後愣了。
男孩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發紅，潔白的牙齒咬著下嘴唇，雙眼充滿恐懼和恨意地看著他，一副想吃了他卻又不敢的樣子。
路北川心裏的感覺在這一瞬間奇奇怪怪的，自己也說不清楚，對視了半晌，開口問道：“你叫秦小歌是嗎？”
秦歌憤怒得一直在喘氣，肩膀輕輕聳動，鼓起勇氣用一種自己覺得很凶狠的眼神瞪著路北川：“不是的……我叫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