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雷之患處理完畢後,虛印宗的人自告奮勇處置被俘的一眾凶徒。盟中無人反對,讓他們帶了人去,邪教之人廢去功法逐出中原,青衣幫的人則是被抓到了虛印宗,幫他們弟子修禪道天梯,據說那是彭方圓規劃的一個需要數代人才能完成,直抵仙人居所的修行聖地,被抓去做這件事,真是比死還辛苦許多。

隻有黑川虎還留在眾盟,他之前被劉然砍斷了腳腕,基本就是個廢人了,被李若蘭抓回來以後一直關在柴房裏,本來彭方圓也要將他一並帶走,但是被李若蘭截了下來。

“此人與我有言在先,我和眾盟之內的任何人不能傷他,這是他與我合作揭露桑元義的條件。”

彭方圓很是不滿,怒道:“他亦曾多番為惡,難道便這樣輕輕放過?”

“那便不勞彭宗主費心了,處置那些蝦兵蟹將相信也費了你們宗內不少力氣,這個人就留給我吧。”

她的語氣裏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彭方圓雖然還是不服不忿,可礙於李若蘭夫婦如今在眾盟之內的地位,也不得不讓步。虛印宗的人走後,其他門派的人也都陸續離開了鏢局,鏢局之內一時間又恢複了冷清。楊奕也不願再待在這裏,便將眾盟鏢局的名號舍去,重新冠以漆氏鏢局,將一應權利交還給了漆正。

這日天氣晴朗,入夏時節,鏢局裏的荷包花都開了,一簇一簇恬淡的粉色很是秀氣,李若蘭想摘一串掛在門口,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少年時期聶青萍的臉,她著急的眉睫微蹙,不讓摘花,想到這裏她放了手,回屋子裏拿出紙筆來照著荷包花的樣子一筆一劃地畫了出來。

正在她專心作畫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李姑娘。”

李若蘭起身回頭,來人是月瑤。

“月瑤...姑娘?”

李若蘭這才想起,那日事後她忙著收拾殘局,還要擔憂楊奕的精神狀態,全然將月瑤忘記了。

“你這幾日去哪裏了?實在抱歉,我竟忘了回去找你。”

月瑤並未怪她,隻是豁然一笑:“我很好,今日來是了卻舊事的。”

“吱呀~”破舊的柴門被推開,李若蘭信步走進,柴房裏幾乎不見天光,唯有開門之時稍顯光亮。受傷的黑川虎躺在柴堆上,聽到聲音睜了睜眼,隻看到了李若蘭的裙擺。

“你來幹什麽?”他沒好氣地問道。

李若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見他如蛆蟲一樣狼狽的模樣,很是解氣。

“來看看你。”

黑川虎眯著眼,冷哼一聲:“你不會要出爾反爾吧,如今我沒了利用價值,也沒了反抗能力,便要悄悄殺我?”

李若蘭聞言輕笑,她蹲下身去仔細打量黑川虎的表情,他雖不睜眼,可**的肌肉還是暴露出了恐懼,他不想死,即便此時如此狼狽也依舊想活下去。

“我自然不會殺你,你能活到今天,命都是我保著的,否則你現在說不定已經在虛印宗的禪道天梯之下,做墊路石了。”

黑川虎聞言終於睜眼,他注視著李若蘭的眼睛良久,最後試探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我走?”

李若蘭不答話,而是反問他道:“我記得當日在寒山,你對楊奕說他定會後悔當時所為,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見李若蘭還需要自己解惑,黑川虎得意地冷笑,他似乎並不打算好好配合,把臉轉到另一邊去默不作聲。

“你不回答也沒關係,我說留你一命,隻要你不死我做什麽都不算違背諾言。”說到這李若蘭掏出了一個小藥瓶在他臉前晃了晃:“新製的毒藥還沒用過呢,正好用你來測一下藥性。”

黑川虎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慌亂的神色,憤憤開口:“卑鄙!”

“你這種人,還說別人卑鄙?”李若蘭也毫不留情地還擊。

“我說!我說......你把那東西拿開!”

最後黑川虎還是妥協了,他躲閃著,盡量不讓李若蘭的手靠近自己。她用毒的本事他見過,連劉然也免不了向她低頭,他如今身體殘廢,更不能與她硬碰硬了。

“說!”

“我的小兄弟葉之文也算是死於你們之手,他本是漆氏鏢局的鏢師,是楊夢希的情郎,為了給楊夢希報仇才加入了青衣幫。”

李若蘭挑眉點頭,原來如此。

“你說楊奕會後悔,是因為他逼死了自己姐姐的情郎?”

“他們本是一路人,不過是因為選擇不同而走岔了路,彼此殘殺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嗎?”黑川虎帶著點得意嘲諷道。

李若蘭隻覺他的說法荒謬至極,一瞬間竟不知他是說笑還是認真的。

“他為你強擄了那麽多無辜女子,僅憑這一點,就算楊奕姐姐在世,也斷不會留他性命!”

黑川虎從未將那些女子視為人,在他眼中這些姑娘不過都隻是他的玩物,自然不覺得獨眼的行為有什麽不妥,他甚至覺得讓這些女子服侍自己,是對她們的恩賜。看到李若蘭憤怒又狠厲的眼神,黑川虎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下一刻,李若蘭的神色又溫和了下來,她起身故作神秘地朝門口走去,邊走邊道:“往事不提了,我帶了幾個你的舊相識來見你,我猜,你見到她們一定高興。”

黑川虎尚未來得及思考,柴房門口便陸陸續續進來了四五個人,他逆著光看過去,看不清來人的臉,但從身姿和穿著上看,都是女人。待她們走近,黑川虎終於認出了最前麵的那個人。

“月瑤?”他似是不可思議,幹裂的嘴唇扯出了一抹笑容,驚喜道:“你竟然還在?”

他的語氣裏是有感激的,伸手想要拉住月瑤的袖子,可尚未觸碰到衣料便被一把甩開。

“別碰我!”月瑤嫌惡道。

黑川虎先是疑惑,緊接著便感受到了危機,因為進來的五個女子全都麵色肅然,眼中帶著恨意和殺氣,這些都曾是他後宅的女人,如今他流落至此,本以為她們是來生死相隨的,可眼下看來似乎不是。

她們齊刷刷地從袖中抽出匕首,黑川虎腳不能動,但手上還是有功夫在的,他抬手去擒月瑤的手腕,可一伸手竟發覺自己毫無力氣,連握緊拳頭都做不到。

月瑤從袖子裏掏出一根白綾利落地從上方勒住他的脖子,而其他幾個姑娘舉起匕首決絕地刺向他的胸膛。

沒有練過武的小姑娘氣力本來是不強的,可這一刻她們的手中卻迸發出空前的力量,帶著昔日的恨和複仇的渴望,狠狠地紮下那一刀。

門口的李若蘭站在光亮裏回頭,她笑著嘴裏念著耿念兒的名字:“你看到了嗎?那些和你一樣可憐的女子,已經殺了害你的人。”

黑川虎被勒雙頰通紅,胸前四處窟窿血湧不止,他瞪著眼睛看向李若蘭,似乎在譴責她不守諾言,李若蘭毫不退懼地回望他:“你吃的飯裏我下了一點酥骨散,我可沒殺你,酥骨散死不了人,今日你死,是為過往的罪孽稍作償還而已。”

黑川虎死得徹底,窒息失血讓他幾乎在一瞬間喪命,可他似乎還是不甘,至死都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月瑤在確認他已死之後終於鬆開了白綾,往後疲憊地坐了下去,幾個女孩子頭一次殺人,生怕死得不透,幾番確認,最後幾人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她們已經逃出山寨很久了,可黑川虎帶給她們的傷害和夢魘似乎從未放過她們,今日親手報得大仇,但願以後的日子再無烏雲遮蔽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