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鏢局時,聶紫陽已經在帶人挖埋在演武場的火雷了,有楊晏在一邊看著,倒也還算穩妥,不過眾盟還找來的官府的人協助處理。火雷數量實在太多,官府的人也怕炸了,隻能慢慢地逐一拆解。
經此一事眾盟沒了管事的人,虛印宗的人倒是抓了個好機會,攛掇著眾門派擁護他統領北方眾盟。但並無人響應,反而讓楊奕接手眾盟的人不在少數。但楊奕這幾天終日鬱鬱並無心於此,常日也不見人,就躲在屋子裏,不是發呆就是借酒消愁。
幾日後,楊奕醉酒昏睡到了傍晚,醒來時周遭一片寂靜,昏暗的房間裏,他有一種被遺棄的落寞感,他起身踱步到水盆邊,看著倒影中那個衣飾淩亂,滿臉胡茬的人,發出了一聲嘲諷的苦笑。
這是就他嗎?像個乞丐一樣,現下這副樣子若是見了人,說他是林園遺孤,都要給逝者丟人了。他緩慢地走到櫃子旁邊,展開裏麵的破布,卻發現裏麵包裹的兩節斷刃不翼而飛了。
他登時酒醒,腦海裏反複回憶著,前幾日明明就是放在這裏的,怎麽會不見了呢?甚至連什麽時候不見的,他都不知道。
也不待多想,他跑出房間去。演武場後院有一個鐵器房,是鏢局內的鏢師自行修補兵刃的地方。此時火雷已經清理幹淨了,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地麵尚未平整,也沒人在此演武。楊奕風風火火地跑過去,鐵器房裏果然有築器的聲音,火炭燃燒劈啪作響,伴隨著的是楊晏的說話聲。
楊奕推開房門,門口的李若蘭轉身看到他,怔忪了片刻,而後打量著推他出去:“看你這副樣子,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我的刀...”楊奕低聲啟口:“阿蘭,是不是你拿的?”
他不反抗,任由李若蘭將他推到門外。
“你的刀斷了。”
“那是我爹留給我的,我爹留給我的隻有這把刀了...”他似無助又似委屈,多日積攢的憤懣在心頭,終於在這一刻迸發,他的手緊握住李若蘭的肩頭,淚水漣漣:“你把它還給我。”
李若蘭被他抓得痛了,下意識地掙脫,楊奕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鬆開了手,抬袖捂住了眼睛。
“楊奕,刀斷了接上就好了。你也一樣,難道因為一次失敗,便要一直頹廢下去嗎?”
楊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拭幹了淚水,可遮不住布滿血絲的眼睛和憔悴的麵容,他背過身去不讓李若蘭看到自己的臉,但對方偏不如他心意,硬是扳動他的身子讓他與自己麵對麵。
“你看著我,把你打玄夜天狼,打趙佗和鬱延,殺聞人燕來時候的氣勢拿出來,桑元義的目的便是如此,他想盡辦法羞辱你挫敗你,就是要你一蹶不振,你要這樣遂他心意嗎?”
楊奕多年來未逢敵手,自然是驕傲慣了,有此一遭倒不見得是壞事,若他能重新振作,日後便會更強,但若是真就此頹敗,也可見心誌太脆弱,不足成事。
“成啦!”房間內傳來楊晏興奮的喊聲,李若蘭聞聲露出笑容,拉著楊奕回到鑄劍房中。
房內楊晏滿頭大汗地捧著一把大刀,看得出還是楊奕從前使用的形製,斷裂位置接續得也不錯,幾乎看不出痕跡。
“師父,你的新兵刃,試試吧。”
楊奕半信半疑地接過刀來,在手裏比畫了兩下,手感倒是並無不同,隻不過刀柄頂端不知是什麽設計,有些硌手。
“你還會打鐵?”
“打鐵當然不是我擅長的,不過我最近機關術精進不少。”
楊晏的回答一時令楊奕雲山霧罩,不知所雲,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李若蘭,對方與他對視,爽朗一笑,道:“刀柄處的按鈕你按一下試試。”
楊奕仔細看了一眼,果然那硌手的地方是一個用白玉磨成的小珠子,珠子可以按動,他稍一使力,長刀中間豁然出現兩條又長又直的裂縫,旋即一分為二,與刀柄相連的部分變成了一把輕快的長劍,另一半落入他的左手,化作了一塊小巧的護盾。
“師父,刀劍雙絕既然集於你一身,兵刃自然不該拖你後腿,這樣設計如何?”
楊奕實在驚喜,他又鼓搗了一下,將劍與盾合在一起,便瞬間又組成了刀的形態。
“你...”楊奕一時不知說些什麽,不過混沌的眼睛終於現出了一點光芒,手指在白玉小球上摩挲了片刻,抬頭瞧見李若蘭常日裏戴的白玉長簪短了一截。
“你的簪子?”
“算是為你的神兵添點聰慧之氣吧。”她打趣道。
楊奕也露出了笑容,他收刀看著楊晏,道:“多謝你,晏晏。”
楊晏摘下袖套,擦了擦額頭的汗:“師父更應該謝師娘,她連日來看你醉酒消沉,很是擔心,想到了舊時家主的向心劍機關,於是問我能不能將你的刀也做成那樣的機關兵刃,我這才想到這個辦法的。”
李若蘭也不謙虛,勾唇一笑,鼓勵他道:“破而後立,才能更強更堅韌,你既是雙絕的傳人,更不能不經曆磨難,不過從今以後便都好了。”
楊奕飛身竄到門外,用新的兵刃利落地耍了一路刀法,又變換成劍,演示了一套劍招。楊晏看得起勁兒,跳起來給他鼓掌:“師父我要學這個!”
楊奕心情大好,開懷道:“好,學什麽為師都教你。”
“我來遲了,不過看來沒錯過好戲。”
這個揶揄的聲音是聶紫陽,他拍著巴掌過來但笑容中夾帶著戲謔:“聽說今日這裏有人要涅槃重生,我緊趕慢趕算是見著了。”
他踱步而來,在楊奕身邊站定,打量了他一番道:“不過你這形象?蓬頭垢麵...”又湊近他聞了一鼻子:“還滿身酒氣,李若蘭說的那個破而後立的人是你嗎?”